能行吗?

白棠也不知道,她只是恍然记起许多年前,那时候在长荡村的河边也曾这样救活过一个人,她此刻迫切地希望柳儿也能如那个人一般,幸运的活过来。

柳儿缓了口气出来,气息微不可闻,只是仍旧昏迷不醒,白棠和小铃铛一直守着她,直到街角传来打了五更的声音。此时已经过了宵禁,趁着白府的守卫昏昏沉沉之际,白棠将柳儿拖出狗洞,背着她一路跑到济世堂。

柳儿倒是一点都不沉,她瘦弱的如同一片披帛,可是白棠一路上总是崴脚,她嘴里提着一口气总是呼不出来,眼泪坠下去在下巴上停着,她也不敢去擦。

“柳儿,你可不能死啊。”白棠沾着哭腔碎碎念着,也不管柳儿能不能听见:“你死了的话,谁给我梳头发?谁替我挑首饰?谁替我出头?谁替我念话本子?”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济世堂,赛华佗给施了针,又熬了药喂下去,直到柳儿睁开双眼,白棠才堪堪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柳儿!”白棠睁着两只大眼睛去瞧柳儿,反被柳儿抓住了手。

“姑娘,别哭了。”柳儿笑容苍白,声音轻飘飘的:“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白棠刚要反驳,柳儿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了,柳儿的脸色惨淡如霜,她的声音很破碎地哽咽着:

“这世上,生养我的爹娘不在乎我,只在乎钱;大少爷…他也不在乎我,只当我是个供他消遣的玩意儿罢了,我大概不是他第一个碰过的丫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这一生回想起来,只有姑娘待我是真心实意。可是我待姑娘,却藏了私心,老夫人要把你嫁到靖王府做妾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却没告诉你,因为我听见她说是要为大少爷铺路,我就藏了这消息。像我这般背主求荣之人,怎配活在世上啊?”

柳儿的眼泪不住的滚落,眼皮却簌簌地闭上了,她不敢去瞧白棠,也不敢面对自己。

听了这话,宋宴突然变了脸色,从屋里跑了出去,白棠侧头去看,递了眼色给陈晋,叫他出去看看,自己则还是留在了柳儿身边。

“你早告诉我,又能怎么样呢?”白棠想了想说道:“难道老夫人的想法,我还能改变不成?”

柳儿只是摇头:“不管你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是我知道了这消息却不告诉你,只为了一个从没把我当成人看的男人,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谁能没点私心呢?”白棠说道:“小铃铛也有她的私心,昨日你管她要香糖果子吃,她其实手里还有一包,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了,可她骗你只有这些了;”

“小宴子也有他的私心,他每次都从赛华佗的酒钱里扣出一点儿来,有时候还给他打假酒,就是为了攒几文钱;”

“至于我,我也有私心,我之前日日从老夫人那儿顺糕点,又打着自己的算盘从白瑾柔那儿弄来两颗珍珠,这世上就没有真正不为自己谋算的人。”

“我就知道!所以他是真的去打假酒了是吗?”赛华佗气得吹胡子瞪眼,被白棠瞪了一眼就默默闭上了嘴巴。

“所以柳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为此而有什么心理负担。”白棠拍拍柳儿的手。

赛华佗也在一旁附和:“没错,棠丫头都不计较了,你还把这事放在心里折磨自己干嘛?而且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心。”

柳儿问道:“什么事?”

“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柳儿和白棠都很震惊,白棠更甚,她刚刚也探过柳儿的脉搏,确实指下圆滑,如珠走盘,可实在太过微弱,所以她不敢确定,还以为是人死之前的脉搏有异,此时一听赛华佗所讲,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赛华佗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打掉!”白棠脱口而出,接着看向床上的柳儿。

柳儿先是睁大了双眼,再是不断地摇头,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下嘴唇,她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小声地说道:“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白棠一言不发,她透过现在的柳儿,就好象看到了当年的文娘子。

先是命不好,或被卖或被扔,总之是做了没有人权的奴婢;好不容易怀着满腔爱意以为遇见了良人,转瞬又被始乱终弃,在这白府无枝可依;偏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偏要生下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独自拉扯着养了没几年,最后被一碗毒药毒死了事。

就好像这一生,生来就是给人糟践的。

“我绝对不能同意。”

第50章 两碗药

白棠站在济世堂后面的院子里。

她刚刚跟赛华佗吵了一场,赛华佗骂她一个小女儿家家的这么心狠,她骂赛华佗不懂未婚女子生子的难处,原本是谁也说不过谁的,但最后令她说不出来话的是柳儿,柳儿说什么也不同意落了这胎,非要把这孩子生出来不可。

二对一,白棠败了。

她在院子里走动,远处是宋宴和陈晋,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宋宴突然一抬头,和白棠的眼神撞在一起,可他很快便低下头去了。

白棠本来想去他身边解释解释的,但她望望天,马上就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了,所以她只好抬脚先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燕小钗。

打了照面,白棠开口问道:“最近这么闲,怎么总能瞧见你?”

“不欢迎我啊?”

“不是,”白棠摇摇头,便要走:“这几日事情比较乱,给你留的药膏随便拿。”

“出什么事啦?”燕小钗打听着。

“你自己去问。”白棠指了指后院的宋宴和陈晋,又指了指柳儿仍旧待着的那间屋子,接着匆匆忙忙地离开:“顺便帮我劝一劝,我得先走了。”

燕小钗先是去找宋宴和陈晋,走到他们身边,问道:“出什么倒霉事啦,一个两个垂头丧气的,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宋宴不说话,陈晋却突然问道:“燕姑娘,棠妹妹真的是白府的小姐?”

“是啊。”

“怎么连你也知道,就我不知道。”陈晋自言自语地搬了凳子落寞地坐下来:“就只瞒着我一人?宋宴师兄也就罢了,可怎么你也知道?”

燕小钗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展开铺平了摊在桌子上:“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啦?”

她指了指银票:“我是燕春楼的花魁娘子,我有的是钱,去打听到的。”看陈晋也泄了气,她又笑着说:“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啦?我刚刚在门口瞧见棠丫头,脸上的泪痕都未干呢。”

“什么事?”宋宴本就上火,瞧燕小钗一副看戏的样子就更生气:“告诉你也无妨,白府那老巫婆要把棠棠送去做妾!你高兴了吗?”

“你冲我喊什么呀!你这消息真的假的呀?”燕小钗向来是众人捧着的,还没几个人能冲她吼呢,她也拍起桌子来:“再说了,哪家有这么大的脸,要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做妾室啊?”

“是真的。”陈晋冲燕小钗点点头,t面色严肃:“听说,是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