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一时想岔了。”

白棠到了老夫人身边,还是照旧跟往常一样陪着说话,老夫人递给她一盘糕点:“往常只以为你是个没见识的,那日竟说出那些道理来,往日竟是我小瞧了你,只是为何你从不显露出来呢?倒是为了个丫鬟如此出头。”

“祖母,孙女没有大本事,只是想要安稳度日罢了,所以孙女不想出头。”白棠将糕点的碎屑拿在手中:

“孙女觉得女子在这后宅度日,眼界都变窄了,只以为这世上只有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了,后宅争斗多有此起,或为了一两口时兴的糕点,或为了一两件美丽的穿戴,再或是为了男子的宠爱,孙女不想为此烦扰,实在是无趣。只要能填饱肚子,无所谓吃食是不是可口;只要衣裳可以整洁,无所谓它的面料款式;至于男子的宠爱,转瞬即逝罢了,这些东西都没必要争,可是柳儿从小陪在我身边,八年来从无怨言,为她的命,孙女愿意争上一争。”

老夫人因白棠的真心话而感到震惊,只可惜这不是一颗棋子该有的心性,她的眼神越发的暗了:“你倒是看得透。”

末了她又将靖王府的拜帖搁在白棠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那这个东西,你怎么看?”

白棠跪在地上:“祖母为难孙女了,孙女不识字。”

老太太的眼神晦暗不明,盯了白棠半晌,她也没抬起头来,最后只是冷呵一声,叫白棠先下去。

这边白棠刚走,柳儿便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了后鬼迷心窍般又跑到听竹轩去,大概是好几天没出来了,这条路竟然有些陌生。

趁着没人,她溜进听竹轩的院子,白清阑正倚着一张太师椅休息,没想到柳儿会来,他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镇定下来。

柳儿质问白清阑:“那天你为何要那么说?为何说是我勾引你的?大少爷忘了,是谁拉着我不叫我走?又是谁把我带到床上去的?怎么成了我爬你的床了?”

柳儿本就是个性子急的人,这几日她想明白了些,也不像之前那样听之任之了,势必要讨个说法给自己。

“你不要吵!”白清阑低低呵斥,将她带到书房:“那天母亲,祖母都在,我若实话实说,定要闹到父亲那里,到时候我便免不了一顿打。”

“可我差点丢了命!”柳儿情绪激动,她扯着白清阑的袖子哭诉道:“要不是我家姑娘为我说话,我此刻已经死了!”

白清阑皱皱眉,他最讨厌女子这副样子,叫他失了兴致,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结果个个都找他要说法,他翻了半天柜子翻出三十两银子,沉甸甸的摆在桌子上:

“这些你拿走吧,以后都别来了。”

想了想又气不过:“要不是你家姑娘那天说那些话,我也不会被克扣了五个月的月钱,如今我这里也就只有这些。”

柳儿不拿,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绝望又崩溃地看他,白清阑彻底没了耐心:“你还真叫我纳你不成?”

还未等柳儿回复,那门却‘吱呦’一声开了,从外头钻进来一阵香甜的风,柳儿回头去看,之前她在听竹轩瞧见的那个娇娇俏俏的小丫鬟正红着脸站在门口,那根没能看清的翡翠簪子此刻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与自己头上的样式颜色别无二致,柳儿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三十两她一点没动,柳儿夺门而出。

老夫人看着白棠恬静离开的背影,眉头皱了皱,只将刘嬷嬷拉到身边来。

刘嬷嬷向来是最懂老夫人的,便说道:“这四姑娘没养在我们身边,没想到竟养出这样一副不争不抢的心肠来,就算进了靖王府,她又没个软处捏在我们手里,怎么会听我们摆布呢?”

老夫人沉了脸:“这孩子不重外物,却重人情,她肯为了那个丫鬟出头,若是我们捏住了那个丫鬟,便由不得她了。”

“一个丫鬟?”刘嬷嬷摇头,片刻又说道:“倒也不是不行,我今儿看她照顾柳儿那个丫鬟照顾得很精心,都是丫鬟伺候主子,到了她那儿,竟成了主子伺候丫鬟了。”

老夫人的眼神有些不忍:“倒是个难得的性情人,但愿她不会怪我。”

刘嬷嬷的眼神落在那张拜帖上,开解道:“这怨不得老夫人,谁叫她得了靖王的青眼呢?”

柳儿回了房间后先是气得放声大哭,又将自己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恰好小铃铛赶了回来,便去哄柳儿,一地的狼藉还来不及收拾,白棠却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白棠瞧着一地的首饰和话本子问道:“往常你不是最爱这些东西?”

柳儿只是哭,上气不接下气,白棠便去搂着她,哄睡着了之后又马上去大娘子那儿请安。

晚点的时候,白棠回来,小铃铛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又要去叫柳儿,白棠摆摆手:“让她多睡会儿吧。”

“成。”小铃铛搬了凳子坐在桌边,夹了一筷子菜,问道:“白日的时候姑娘去哪儿了?柳儿姐姐当时生了好大的气,若不是我拦着,她那最宝贝的翡翠簪子都要碰成两截了。”

“祖母那儿叫我过去。”

小铃铛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夫人这些天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找姑娘,原先倒不见得有多在乎。”

白棠也是摇摇头:“我偷偷的告诉你,你可别往外传去,祖母想把我塞到靖王府去,成天的旁敲侧击。”

“靖王府?”小铃铛几乎要跳起来:“靖王不是有正妃吗?”

“她是叫我去做妾。”白棠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小铃铛发现糖果子落在屋子里了,便要出去取,哪料一开门就看见脸色煞白的柳儿,给小铃铛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t?吓死人了。”

第49章 第二个文娘子

柳儿没说话,她的眼神落在白棠身上。

白棠伸手招呼她过来:“饿了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愿意吃就吃一点,不愿意吃再回去躺一会儿也行。”

柳儿这次并没推拒,只是点点头,径直走到饭桌上埋头吃起饭来,倒比前几日吃得多,小铃铛将香糖果子拿到桌子上,柳儿也讨了两个来吃。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柳儿偏说要自己睡,她将自己的被褥和枕头从白棠那儿搬了回去,又把小铃铛的都拿到白棠的床上。

白棠同意了,但又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前半夜起夜了好几次去瞧柳儿,可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就放心睡了,直到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一声惨叫。

她踏着鞋子跑到院子里一看,那惨叫是小铃铛发出的,小铃铛坐在地上,手指着高高的房梁。

地上是倒地的圆凳,凳子下面用厚厚的衣裳垫着,所以白棠没听见声响;房梁之上是吊着的柳儿,风从门口吹过来,柳儿晃晃悠悠的,如一片飘零的树叶。

白棠回头去看,星子点点,夜风微寒,此时此刻的夜,诡异的安静。

她立刻叫小铃铛去拿剪刀,小铃铛愣了几秒便飞奔到屋里面取,白棠将圆凳重新扶起来,站上去之后先是将柳儿往上拖着,等剪刀拿了回来,她再将系了死结的布条剪断。

没了布条的支撑,柳儿一下子倒在白棠身上,白棠脚下不稳,小铃铛慌忙去扶,三个人一齐倒在地上。

白棠第一个爬起来,去探柳儿的鼻息,接着去探柳儿的脉搏,再将柳儿放在那堆厚厚的衣裳上面,两只手叠放在一起去按压柳儿胸部正中的位置,小铃铛只是哭,她怯怯地说道:“姑娘,这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