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帮我?」

她低头往手提包里掏着什么:「我乐意!哎、你动作快点!」

我不再追问,戴上假胸假发,尽快换好了衣服和鞋袜。

表小姐已经掏出一堆化妆品,快速给我化了装,把我原来的衣服给带来的人换上,扶他坐在角落里,而后她挽着我,大大方方地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守卫稀稀拉拉,见了表小姐一律低头鞠躬,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到车库,开车离开了顾家大院。

开出一段距离,表小姐说:「表哥没事,他今天出院,老爷子去医院了,人基本上都带去了那边。」

哦……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表小姐扔给我一把枪:「拿去防身!」

我默默点头,她也不再说话。车子无声地向码头的方向疾驶。

但车子还离码头相当远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不对,街道前后都有车子向我们冲来。

「大概表哥他们发现了。」

表小姐咬咬牙,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生生拐了个弯,冲向一侧的小巷子,在巷口紧急剎车停下,我们飞快地下了车,拼命往巷子里跑。

我们跑了相当长的时间,生于斯长于斯,这里纵横交通的大街小巷,我们都再熟悉不过,任何人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抓到我们都不是易事。

但来追截我们的人显然不止那几辆车而已,渐渐的,四周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涌动的人影越来越多。

人潮开始逼近的时候,我自背后勒住表小姐,将她给我的枪顶在了她的头上:「都不许动!」

表小姐是顾飞姑姑的女儿,自小两人就走得近,顾飞没有兄弟姐妹,向来十分宠她。人群安静下来,一会,有人摸出手机开始低声地打电话。打完后他吩咐人群让开了一条通路。

我推着表小姐往前走,直到终于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我才放开她,说:「对不起!」

其实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够的,即便磕上十七、八个响头也未必够,但我,做不了更多,起码现在不能。

她低着头,好一会,抬头向我灿然一笑,说:「没关系!」

我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这一次的意义,有所不同。她会懂。

她眼中有泪花,脸上却仍然笑着,说:「叶步云在码头等你,枪也是他让我给你的,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本来一直很怀疑,觉得自己肯定没本事救你,结果……哈,他真厉害!」

果然是叶步云!「等我离开,我会让自己过得好。」

她说:「记得告诉我!」

离码头已经不远,我抱了抱表小姐,拔腿往前跑,但一辆车驶过来,堵住了巷口,顾飞的身影坐在里面。

他走出来,脸色苍白,颈中仍包着纱布,说:「阿远,我们谈一次。」

我退到表小姐身边,不能确定该不该再度把枪指着她,或许会有用,但我并不认为,她能坚强到足以承受接连两次的背叛。我转开目光,我做不到这么无耻。

表小姐说:「表哥,你让他走。」

顾飞没理她,向我走过来,固执地说:「阿远,我们谈谈!」

我把枪指向他。顾飞,这一次,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不可能再让我留下来!

顾飞神色凄凉,停下脚步,说:「阿远,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没别的意思。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顾飞,到了今天,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么?「让我走,否则,一起死!」

他怔怔地看着我,神情悲怆得足以让任何人都相信此刻他早已心碎,只除了我。而后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抬腿向我冲过来,拔出了腰间的枪。

顾飞,为什么,无论如何,你都不肯放过我?!我向着他冲过来的身影,扣下了扳机。

他也开了枪,子弹射向我身后的某处,同一瞬间,我和表小姐都被他扑倒在地。

他连开了数枪,巷子后方传来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

我倒在地上,被压在他的身下,温热的液体慢慢浸湿我的胸前。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艰难而苦涩地向我笑了一笑,慢慢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表小姐的尖叫,我茫然转头看向巷子后方,在那边的转角处,倒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死去的人顾亚修,他的手里,是一把重型机关枪。

第十章

Y市的三月,向来是烟花灿烂。

时至二十一世纪,自然不会再有十里春风路,满楼红袖招的美景,但烟雨蒙蒙,琼花盛开,仍然算得光彩照人,足以娱入耳目。

早上十点,我慢悠悠地逛到临近市中心的一条街上,面前一个不大的铺面,装潢倒是十分清爽雅致,淡蓝浅绿交错晕染的色调,挂牌上不大不小的五个字:半日闲书屋。

开了门进去,最先见到的是疏疏落落几排书架,每排架子上书也不多,大抵是些诗词曲赋,散文随笔之类,亦有幽默笑话之流,甚至漫画卡通亦偶可见到,但政治经济一概不涉,色的暴力统统免谈。

书屋最里面是数套原木桌椅,并有考究的茶叶茶具。这里的书,可以买,也可以只看,不买,只需一杯茶,便可在此悠闲度日。

茶可以叫,也可以自己动手。当然要钱,但并不贵。

喜爱浮生闲暇的,不会有暴发户一流人物,况且一杯茶本钱能有几何?我亦不在乎赚多赚少,不过得个逍遥去处而已,供人亦供己。

我踱到里面,动手给自己泡了壶茶,仍旧慢悠悠地踱出来,取了本书,在柜台前坐了,开始我无所事事,倒也算得颇为惬意的一天。

那日叶步云等待太久,终于悄然离开码头,赶到现场时,事情刚刚发生,他在天河帮众人赶到前带走了我,而后依我心愿将我送至此处,南北交界之处的Y市,临走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安身立命,这一年,始终如约没有来打扰我。

显然他的付出远大于所得。

真正论说起来,其实他从不曾从我这里得到过什么,但并没有任何非议抱怨,这一点我一直很感激他,只是清楚自己这一世怕是无力相报,他亦不图我报答,一笑置之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