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究竟我要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到从前?」

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即使那从前也实在没什么好的,不过一个骗子和一个傻瓜的故事罢了!至于我想要你怎么做?

「我想要你放了我!」

他沉下了脸,好一会才咬着牙说:「绝不可能!」

我不再说话。

一切继续。

他不再追问我的想法,却绝没有任何愿意放了我去的迹象,仍然送我礼物,仍然每夜拥我入眠,在人前人后对我露出宠溺的笑容,视而不见我曾让他十分不满的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我越来越感到难以忍耐。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失去耐性,我问他:「顾飞,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他说:「我不会放了你。」

我说:「任何刑罚,都要有个期限。顾飞,就算我曾经对不起你,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好了,你也该惩罚得够了!」

他说:「不是惩罚,阿远,这一次不是。我不会放了你,因为这一次,我想要的,是永远。」

我感到疲倦而厌烦,烦透了不断重复这样无意义的对话。

「顾飞,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但我会顺从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只求你看在我好歹曾为你立下不少功劳的分上,」虽然都是在我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等你觉得厌倦了的时候,请你放了我!」

他沉默了很久,说:「所以这段时间你这么听话,不过都是为了离开我?」他冷下了脸:「抱歉,恐怕这个要求,我不能满足你。」

「顾飞,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还想要什么?」我很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上我多少次都无所谓。对你来说,向来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能激起你的兴趣?」

我指着自己:「你看看这个人,被你骗了第一次,他傻乎乎地死不放手,终于又被你骗第二次,更加死心塌地,为了你差点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

「这种人,简直愚蠢透顶,不可救药!你已经得到这个傻瓜的一切,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你现在该做的,是将他弃若敝屣,立刻!为什么你还不放手?」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时青时红,变幻许久,他冷笑起来:「阿远,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我并没有得到你的一切。」

「你说的没错,最能让我感兴趣的,的确是得不到!但你现在一心想要离开,就是再听话,我都算不上真正得到了你,要我心甘情愿地放你走,除非你先爱上我!」

为了让他愿意甩了我,我必须先爱上他?这是什么逻辑?

忍不住惊叹自己的运气,竟连这么无厘头的事也碰得到!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只有笑,笑得连泪水都几乎流了出来。

顾飞淡淡说:「若你做不到,就一辈子别想离开!」

我做得到么?我一直认为自己做不到。但是顾飞,若这是唯一的可能,那么我愿意,拼尽我全身力气,再爱你最后一次!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和他正在他某一位堂兄弟的生日宴会上,在应付了一堆无聊的人后,躲在阳台上吹风。现在我是真的有了凡是宴会就避去阳台的习惯。

他俯首过来吻了吻我的脸,说:「我不能离开太久,先进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尽早应付完,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我当然不反对。但他离去不久,另一个人悄然走到我身后:「何少爷,这里风很大,不冷么?」

是今日的主人,顾亚修,顾亚文的弟弟。关于顾亚文,那日之后我便再没听过他的消息,老爷子究竟是如何处置他,或许只有几个当事人才知道。

我并不想和他说话,淡淡点头,便抽身往里面走,打算换个洗手间或者更衣室之类的地方再躲一躲。他拦住了我:「何少爷,我不是来骚扰你的。」

他用嘲笑而露骨的表情上下扫了我一眼,说:「何少爷当年风光无限,只是如今憔悴,真要骚扰,我也不会找上何少爷!」

我没回应。不过稍许讥讽,今日的何其远,不至于承受不住。

顾亚修微笑着说:「我是听说了一件事,特地来告诉何少爷的。有关当年一件事的真相,何少爷有没有兴趣听听?」

我淡笑,当年还有什么真相是我不知道的么?

他说:「上一次顾飞来接你的时候,和老爷子说了一些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但我若就这样说出来,何少爷未必会信,不如暂且躲起来,等顾飞来了,我让他亲口承认,如何?」

他撩起窗帘,我静立了片刻,走到其后。他得意地笑着,放下了帘幕。

顾飞不久就来了,左右环视一圈,皱眉问顾亚修:「阿远呢?」

顾亚修耸肩:「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大概已经进去了吧?」

顾飞点头,回身要往里面定,顾亚修说:「有一件事,让我十分疑惑,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堂哥你为小弟一解心中所疑?」

顾飞停下了脚步:「你想问什么?」

顾亚修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说:「堂哥对何少爷,究竟是什么想法?一开始就不过是在利用,利用之事一了,到此便该结局,为什么你无论如何不肯放了他?」

顾飞脸色阴沉:「这关你什么事?」

顾亚修说:「不关我的事,我不过听到了那日你和老爷子的话,才知道竟连当年所谓被逼回到顾家,加入黑社会,也是在利用他而已。

「你早就想回顾家,早就觊觎天河帮龙头老大的位置,只是碍于祖父和父亲的遗愿,以及伯母的管束,才不得不一直假装不愿。」

「老爷子呢,他也早看透了你的意思,所以就在何少爷对付你时,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一下,草草出了几次手,你再佯败一番,告诉所有人你已濒临绝路,然后顺理成章地向顾家求援,终于如愿回到了顾家。」

「堂哥,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

「我只是不明白,当年你为了取信伯母,让她相信你是不得已,所以摆出一副愤怒模样,对何少爷大加折磨,那也并不奇怪,可是终究不过是作戏,若是旁人,唬弄几次也就罢了,你居然可以狠心到整整折磨了他一年,你对何少爷,未免太过无情。」

「既然如此,你今日死不放他,又是为何?难道还想逮着机会再利用他一番不成?」

「顾亚修!」顾飞暴喝,目光凌厉:「顾亚文的事,是他自找死路,至于你,你最好别给我对你出手的理由!」

顾亚修擦过他,走入里面:「堂哥,咱们是明人,何必总说暗话?我给不给你理由,你都迟早会出手。我可是,你的仇人顾亚文的弟弟啊!」

顾飞没有去追他,他的目光转向帘幕,在那因顾亚修走过时的微风而微微撩起的帘幕后,我正直直地看着他。他的表情瞬间变作惊骇,和不知所措。

其实没有必要。你已经骗了我这么多次,利用了我这么多次,不多这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