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白瑾瑜正坐在沙发上和白瑾璎说笑?,一听见?她回来便扭头望过来问:“怎么今天比平时还晚些?”可见?时刻留意着大门口的动静。
白瑾琪被问得心里一抖,见?白瑾瑜并白瑾璎都是笑?意盈盈的,实在是很好的气氛,设若自己?骤然提及陈芳藻,那无疑是要把这和乐融融的氛围给打破了。不?,不?,还是慢慢来的好。
于是只说:“和一个同学去咖啡馆坐了坐,一谈话,就忘了时间?。”
白瑾瑜瞅了她一眼,漂亮的眉梢微抬,“怎么眼圈红红的?你们戏剧社给你排了哭戏吗?”对此,她也没有?多加评判,只是喊来了女佣人,“阿苗,阿苗,给瑾琪拧一条热毛巾敷一敷脸吧!”
白瑾琪只觉得心里一暖,可当视线扫过收拾干净的圆桌子时,心里又一突,她无疑又错过了家里的晚饭。
唉,她和陈芳藻谈话的时候满腹忧郁,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光喝了两?口苦咖啡,本来还想着晚上破例多吃几?口犒劳自己?呢,结果这个计划也宣告破灭。那怎么办?不?如就将瘦的决心坚持到底吧!
白瑾琪舒服地敷了脸便回房间?休息,然而?到了半夜,那种饥饿却愈发的难以忍受。
她从前?抱定了不?吃的决心,那就可以咬牙坚持,但?因今天生出过“想吃”的念头,潜意识里,对食物渴望的门户,就给打开了。
白瑾琪在床上睡得颇不?安稳,三更半夜,竟给饿醒了。
第66章 第 66 章 我这......不要是……
白瑾琪几次闭眼尝试着入睡, 都没能成功,于是?干脆掀了?被?子,蹑手?蹑脚地摸下了?楼。
家里的外国饼干放在哪里来着?可一想到那种硬脆又偏干的口感, 配着白水吃, 实在也没什么滋味。她一面走一面想, 愈是?靠近厨房, 愈发?闻到一丝浓郁的香气, 带着钩子的鱼线似的,勾着她一步步蹭过?去。
扭开电灯一看,只见炉灶上放着一个?陶瓷的大锅,再将锅盖一揭开, 黄豆猪脚汤那浓郁霸道的香气, 立时?带着余温直往人的脸上扑。
白瑾琪当下便控制不住地吞咽一下, 几乎已经想象得到它鲜香微黏的口感了?,心想:我这许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饱饭的人, 今天破例小小喝一碗汤, 总不要紧吧?
于是?自?取了?碗勺, 盛了?奶白浓香的一碗, 一勺接一勺,活像品味珍馐一般饮尽了?。汤碗见底, 那灵动的眼睛又瞥向了?锅里炖得软烂晶莹的猪脚, 舔着粘乎乎的嘴唇, 动摇地想:猪脚是?很好的东西, 多吃一点,还?有美容之功效哩!我虽然要瘦,可肌肤的饱满美丽,也绝不能拉下, 故而我吃一个?,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下不再有负罪感,舀了?一只软嫩猪脚,三两?口嗦下肚去。
大半个?月来,白瑾琪的五脏庙还?是?头一回有了?“饱腹”的满足感,她美美地回去房间?睡觉,想不到这满足感却没能持久,迷迷糊糊快到早上的时?候,像是?越缠越紧的布条似的,勒得人腹部连带着胸口都发?闷。
白瑾琪就是?在这一阵难受劲儿下苏醒的,一下床还?没有站直呢,便觉得从胃里反上什么来直冲喉头,先就奔去盥洗室吐了?个?昏天黑地。
脑袋空白地吐完了?,刚一想到昨晚上偷喝的猪脚汤,又是?一阵恶心打哕。也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白瑾琪当下被?吓得浑身?发?冷,连呕吐都顾不上了?。
我这......不要是?怀孕了?吧?
一旦往这个?方向去深想,便又注意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每月准时?的那几天,这个?月还?迟迟没有来。
白瑾琪倒吸了?口气,只觉得这一下呼吸的工夫,整个?后背都发?了?一层冷汗。仔细想想,她也是?根据道听途说,粗略算了?算日子和郑家树秘密约会,本来自?己算术就是?最差的,何况他?们两?个?生手?,没轻没重又没分寸,哪里都是?漏洞!
怎么办?怎么办?!首要的一点,那就绝不能告诉白瑾瑜!
究其原因?,绝不单单因?为白瑾瑜在这个?家里的威严,白瑾琪的念头要复杂得多。扪心自?问?,她对自?己实在是?不坏,也正?因?如此,自?己闹出?一场“未婚先孕”来,不要说白瑾瑜会大大地失望,她自?己也像被?抽了?一记耳光似的,想到从前总标榜自?己为“新式女性”,那实在是?羞愧。
再有一点,为了?她想在演艺界发?展的事,白瑾瑜已经和她有过?争执,尽管她们现在两?两?装傻,谁也不提这一茬,可这一根导火索就不存在吗?
白瑾瑜本来就对她的艺术梦颇有微词,她正?是?卯着劲,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呢。好了?,成绩还?没拿到,先来了?一个?孩子,这怎么不是?一出?巨大的失败?往后她就是?稀里糊涂、愚昧轻狂的代名?词,这一个?污点,就要跟随她一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
惊惧的冷颤沿着后背往上爬,白瑾琪眼眶一潮,当下就要哭,可那哭声才刚漏出?一点前音,就被?她捂着嘴硬生生咽了?回去。白瑾瑜做贼心虚似的环顾四处,生怕被?人看见,赶紧洗了?把脸装作无事。
她躲回房间?里,心里料定是?闯祸了?,捂着肚子,陷入一种被?人抛弃似的可怜氛围里。心想:我能去找谁?当然是?郑家树!他?是?始作俑者,我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只是?身?体上带着不适,精神上又压了?一座大山,那状态可想而知就不会好。
排练结束后,郑家树倒是?跑来关心她,白瑾琪专门往隐蔽无人的地方走,状似无意地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我想到昨天大家说的女明星怀孕的事,心里有点慌。万一我也这种事是?说不准的呀。”
郑家树似乎是?觉得她的想法有些可笑,说:“胡说八道,没有的事。而且我每次不都是?在外面吗,不会有的。”
白瑾琪听着他轻巧的口吻便觉得心里有气,当下停住脚步,正?了?脸色看着他?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如果有了?呢?”
白瑾琪在学校里,一直是活泼泼又骄傲的样子,骤然收起了?笑容,反倒让郑家树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到底太年轻又少担当,先是?一惊,随后都是?心慌,渐渐地,脸上的微笑都消沉了?,随即意识到这表情可不好,才刻意提了提嘴角含糊道:“你也说是?‘如果',你们女孩儿总爱自己吓唬自?己,白白的担惊受怕。”
他?虽然想过?和白瑾琪结婚,可那到底是?爱情上头时?的冲动念头,他?心里喜欢是?不假,可突然冒出?一个?孩子,那可不是?妙事。
郑家树偷觑一眼,见白瑾琪并不说话,只是沉沉地将他看着,下意识便避开了?视线,半心虚半安抚道:“你最近怎么格外的多思多想?是?不是?晚上睡得不好?那就快回去休息吧,咱们现在谈这些太早了?......”
白瑾琪倒不是?伤心,只是?发?现一起闯祸的人担不了?事,心里加倍的后悔罢了:自己真不该为了?一点好奇和新鲜劲,就不顾后果地,全凭兴致来做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她的心真像是变成块石头,直直地往脚底下坠呢!
她心里发?冷,连带着嘴里也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说的不对,哪里是?谈这些太早,我要不要和你来谈这些,那还?是?两?说呢。”
扭头往回走的途中,却再一次福至心灵不对不对,除去郑家树,还?能去找陈芳藻呀!她此刻人就在北京!她一个?大人,又有生育的经验,总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
于是?立刻写了?张字条,雇了?个?黄包车夫送去陈芳藻落脚的酒店,隔天就把人约了?出?来。
陈芳藻初时?还?满心欢喜,以为字条上写的“有要事商量”,是?白瑾琪已在两?个?姐姐那里打通了?关节,要和她进一步商议搬家的事呢。想不到白瑾琪开口就是?一句“我好像怀孕了?”,吓得她脸色一白。
陈芳藻又惊又疑:“你怎么就怀孕了??谁的?!”可下一秒,那神情又一变,笑着问?,“你交男友了??什么人?瞧我,我们瑾琪的眼光总归不差的,既然有了?,那就结婚好了?,正?好可以搬出?来,再把妈妈接过?去。我和你说,姑娘们就该在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里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大姐姐那样的,那就太大了?。”
陈芳藻堆了?满脸的笑容,甚至还?透出?一点可喜和自?得来,白瑾琪心里烦闷,忍不住打断道:“你别管是?什么人,反正?结婚绝不能够,孩子也绝对不要,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怎么办”
陈芳藻的情绪一下就转喜为怒了?,瞪着白瑾琪道:“胡说八道!怎么就不能结婚?是?对方不愿意负责任吗?那不能够!你还?叫我别管,我是?你妈,我能不管吗?!还?有你两?个?姐姐也有责任,你年纪小不懂事,她们也不知道看着你一点吗!我非得和她们说说理去不可”
白瑾琪本来心里就急迫,现在听她怪这怪那,最后还?怪到白瑾瑜和白瑾璎头上,又更添几分难堪,加重口气道:“你管我什么?你要真管我,当初怎么就把我抛下了?呢?”
这样一说,陈芳藻果然哑火了?。白瑾琪也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赶紧哭诉道:“妈,现在怎么办呢?要不你陪我去医院里做一个?检查吧,我一个?人实在害怕......”
陈芳藻做了?亏心事,很怕她把先前的旧账再翻出?来,只好不再多问?。也急道:“孩子,你傻呀!这件事瞒得越紧越好,哪里能大张旗鼓地上医院?医院里的护士,就没有不爱嚼舌根子的,病人也多,但凡碰见一个?认识你的人,你怎样说得清?”
白瑾琪听着,眼眶已经噙了?眼泪,只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办”。
陈芳藻从来就是?担不起事的性格,看白瑾琪挂着泪珠,自?己心里也发?慌,两?手?揉搓着先应付道:“好孩子,我看还?是?找一个?偏僻人少的小诊所为宜,你也别怕,你自?己也不确定,未必就是?真的呀!”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白瑾琪,还?是?在给自?己压惊。横竖过?了?两?天,陈芳藻带着白瑾琪去了?离椿樟街远远的一处街区,七拐八拐地,钻进一条小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