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白瑾琪却没有露笑脸,扭头吩咐服务生道:“不要?蔻蔻,也给?我一杯咖啡。”

这?在?陈芳藻看来,当然是对她示好的?拒绝,当下?又泫然欲泣起来,“瑾琪,你这?是还在?恨着妈妈呀!”

白瑾琪咬着嘴唇,扭开视线道:“你不要?叫,也不必哭,把你丢下?我不告而别的?事说清楚,我也不会恨你。再有,你既然回了首都,那?么我的?那?一份遗产,也该还给?我了吧。”

陈芳藻想不到她会这?么冷静似的?,一脸受伤的?望了她道:“你这?样说,真是在?剜我的?心!我、我那?时候离开,绝不是要?丢下?你,我是去上海想法子去了呀!”

说着说着,又红着眼睛落下?泪来,拿手绢拭着眼角接着道,“你想,我一个妇道人家,既要?找落脚的?地方,又要?想安身立命的?法子,再带着你可怎么好?上海未必就呆得下?去,兴许就要?转去苏州,或者去更远的?重?庆,你的?书还读不读?我自己漂泊不定就算了,带着你,那?是耽误你!”

她吸了吸鼻子,“我只好先去上海,找从前几个朋友买点股票试试,咱们的?钱”提到钱,陈芳藻便有些?心虚,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避开白瑾琪的?视线讪笑一下?,说,“总归是我的?错,把钱亏出去不少,可我受了这?次失败,立刻便收手了!瑾琪,我、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呀!”

她的?声音提高?,眼泪又淌了满脸,“我在?上海,心里没有一天不记挂着你,妈妈离不开你呀!我这?次回来,拼了命地打听你的?消息,逢人就问白府的?三位小姐搬去了哪儿,我想着要?是再找不到,就去大公?报上登一则启事,你要?是看见了,总不会狠心不见我这?个妈!”

白瑾琪默默地听着,听到那?句漂泊不定怕耽误她时,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动摇。记忆里那?些?和陈芳藻热热闹闹的?场面,似乎又给?这?一份母爱润色了。

陈芳藻自责道:“我真后悔,为了追求什么独立,非要?撇开你先跑去上海,落得个失败的?下?场。早知?如此,不如就留在?北京,咱们母女两个找一栋小房子住,用手上几处房产收一点租金,虽然比不上从前的?舒坦日子,精神上总是幸福的?。”

“想想看,你去大学里念书,妈妈就出去找点事做,找不到就学学烧菜,等?你回来了,咱们一道吃热腾腾的?饭菜,多么好!到了休息天,我们娘俩还像从前一样逛公?园,去百货店看”

她讲得太动情,像编织了一张美梦的?大网,白瑾琪被笼罩在?其中,终于?抵挡不住对母爱的?渴望,由那?半掩着的?眼睫下?,掉出一滴眼泪来。

陈芳藻看在?眼里,像是徒然见到了希望,眼底一亮。

她又觑了觑白瑾琪的?脸色,放柔了声音试探道:“这?样的?生活,现?在?也不是不能实现?呀!”

第65章 第 65 章 妈妈糊涂,又是妈妈想差……

白瑾琪终于抬起眼来, 拿被眼泪润湿的清清亮亮的眸子正眼看向陈芳藻,瓮声瓮气道:“怎么说?我现在和大姐姐二姐姐住在一起,你要搬来和我们一道住吗?”

陈芳藻一愣, 当下叫道:“那不?行, 那不?行。我之前?不?告而?别, 虽说有?我自己?的考量, 可你大姐姐一定恨死我了!我现在回去, 她哪里会放过我?非得剥我一层皮不?可!”

自从姐妹三个搬到椿樟街后?,白瑾琪对白瑾瑜的印象,实在有?很大的扭转,哪怕她嘴上不?承认, 心里也隐隐将她看作是家里最靠得上的顶梁柱。此刻见?陈芳藻对她没有?一句好话, 反倒拧起眉头, 反驳道:“大姐姐又不?是土匪恶霸,你把你的理由和她讲了, 真有?道理, 她为?什么恨你?你一跑没影了, 她待我, 一样也很好。”

陈芳藻这就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这个女儿会帮着白瑾瑜讲话, 但?她自知是理亏的一方, 当下也就转变了态度, 放出微笑?道:“我知道, 她人不?坏,但?我实在怕她呀。你忘了,咱们从前?在公馆的时候,我和她处得就不?大融洽。”

她又是一笑?, “所以我想,还是你搬出来和我住,咱们是打不?散的亲母女,我想你两?个姐姐,总不?会不?同意。”

和陈芳藻一起住并不?是不?好,只是......白瑾琪忍不?住想起这段时间?在椿樟街的日子,她们三个围着圆桌子吃饭,她在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瑾瑜和白瑾璎则间?或插上几?句,虞妈从厨房端来热汤,远远地就能闻着香气,那气氛是很温馨的。

还有?上回的公益演出,大姐姐说把钱白白地捐出去还不?如给她买几?身?衣服,事后?果然带她去逛了洋装店,添置了好几?件冬天的毛线衫,又买了一双新皮鞋。所花费的,可远远超过了捐款的数目。

还有?二姐姐,最是和风细雨了,虽然时不?时地问她一句学业,可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做事,自己?有?什么烦闷,都可以向她去倾诉。还有?把家里照料得井井有?条的虞妈......自己?真要离开她们了吗?

白瑾琪实在感?到舍不?得,可仔细想一想,让陈芳藻和白瑾瑜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说自己?没有?决定的权利,恐怕白瑾瑜也不?舒坦。

只好带着失落,退一步道:“即便我们搬出来住,最好也能住在临近椿樟街的地方,和两?个姐姐,也可以彼此照应。”

陈芳藻听她这样说,反而?高兴起来,附和道:“是是是,我正是这样想的。你的两?个姐姐,都是有?钱有?本领的新式女子哩,你年纪最小,正是需要她们帮一帮你的时候”

她呷了口咖啡,不?大好开口似的,静默了一瞬才说:“只是离椿樟街近的房子瑾琪,你不?要这样看着妈妈。咱们分得的钱,虽然让我闹了一笔小亏空,但?房契还是在的,只是那几?间?房子,没有?一间?在椿樟街的附近。要想租一间?,不?说能不?能租得到,所费就不?小,偏偏在现成的银钱上,我们是很困难的......”

陈芳藻的笑?容里透出一丝心虚,“为?着我先前?犯的错误,你的两?个姐姐,势必对我很有?微词,我就不?便出现在她们面前?,去激化这一份矛盾。何况我又是个外人,和你不?一样,瑾琪,我看她们对你倒很有?几?分亲姐妹的情谊,这件事能不?能做成,还得靠你从中斡旋呢。”

白瑾琪听出来了,陈芳藻是不?愿意低声下气地去认错,有?意要避开正面的交锋。可是靠她怎么斡旋?白瑾瑜那样聪明,但?凡她有?目的地说一句陈芳藻的好话,就足够引发她的怀疑了,还不?如开诚布公地摊开了说。

她心里也在思忖着,当下便没有?做出回应。

陈芳藻见?她不?说话,便两?手交握着攥紧了,硬了头皮说下去:“这件事,妈妈真要求你帮一帮忙。你两?个姐姐现在带着你生活不?错,可你要是照实说要搬出来和我住,她们乐得丢开你这个包袱,不?管你了。所以你得好好地说,你姐姐们现在待你很好,你正好哄一哄她们,多说几?句好话,请她们替咱们置办好房子,这在她们,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呀。”

那意思,是让白瑾琪出面,求两?个姐姐给她买房产了。

为?着陈芳藻带走了所有?钱款的缘故,自己?本来就是身?无分文,好在白瑾瑜并不?说她什么,照样管着她的吃穿用?度。就这样她还不?知足,还要问白瑾瑜要房要地吗?她成什么人了?

白瑾琪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地羞愧着,咬着牙道:“你连见?都不?敢见?我大姐姐,却要我问她拿房子?妈,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厉害。”

她把一个“妈”字咬得极重,实在能听出一种讽刺的意味,同时一张俏脸冷沉着,绷着嘴唇又说,“你不?是说房契还在吗?我分到的房子,总有?两?三处之多,实在不?行,就住得远一点,或者卖掉一间?,还不够租赁屋子的费用吗?你想让姐姐出钱,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罢,手心向上往前?一伸,“房契呢?这是爸爸留给我的,我来保管吧。”

从前?住在公馆时,她们就没为?钱发过愁,这就避免了□□成的争吵。是以,这还是白瑾琪头一回用?这么冷硬坚决的口气和陈芳藻说话呢,加上那向上摊开的手掌,实在让陈芳藻吓得心惊肉跳。

笑?容僵硬一瞬,立刻安抚道:“你的东西,当然要给你,只是我在外头东奔西跑地找你,哪里会把房契带在身上?我好好地放在旅店里呢。傻孩子,往后?我们住在一起,还怕东西到不?了你手上吗?”

陈芳藻想着她刚才的诘问,知道自己?一时片刻并不?能把女儿说动,她惯会审时度势,现在自己?是毫无倚仗的弱势一方,当然只有?服软一途。

改口道:“妈妈糊涂,又是妈妈想差了。我当初想着去上海求独立,不?就是糊涂劲犯了吗?唉,我现在是决心反省了。你是受过教育有?知识的人,往后?一切,妈妈都听你的。”

见?白瑾琪神情松动却不?说话,又添一把火:“我也想了,既然往后?要互相照应,我不?去见?你大姐姐,和她道一个歉,终究说不?过去。不?过在我拜访之前?,你还是得替为?娘调和调和,不?能让我碰一鼻子灰,太难看了呀。”

白瑾琪惊讶地看她:“你真愿意去见?我大姐姐,和她道歉?”

陈芳藻讪笑?一下,“我很应当去见?她,我看她把你照顾得很好,是以我不?光要道歉,还要和她道个谢哩。”

这一个表态,实在扣动了白瑾琪的心房。她舍不?得白瑾瑜,同样也割舍不?了陈芳藻,可谓是手心手背的局面,设若她们真能和平地相处,那真是再理想不?过了。另有?一点,只要陈芳藻见?过了白瑾瑜,那她再和母亲搬出去住,就算是过了明路了,不?必有?偷偷摸摸的憋屈感?。

再说白瑾瑜,她是很讲道理的一个人,陈芳藻大概有?许多地方让她看不?过眼,但?毕竟是一道生活了十来年的关系,自己?若尽全力去调解转圜,不?是没有?破冰的希望呀......

这样想着,白瑾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向往的笑?容。

陈芳藻见?了,立刻抓住这个时机,拿出一张旅店的小名片道:“只是我们怎么联系呢?你大姐姐现在正不?待见?我,我可不?敢给你挂电话,找人递消息呢,也有?被她截获之可能,暂且还是由你来联系我吧。”

见?白瑾琪收了名片,又支吾着问:“瑾琪,你现在,手头方便吗?我说眼下银钱紧张,那不?是假话,不?过你那几?处房产,我是绝不?会动的!我想,你两?个姐姐总不?会一分零花钱也不?给你,你看能不?能匀给我一些,我这里对付着,也好找人先将房子看起来。”

白瑾琪手上,倒确实攒下三百多块钱。除却平时白瑾瑜给的零花不?算,因为?最近有?意错开晚饭的缘故,白瑾璎也时不?时塞给她一些小钱,方便她在外头买点心吃,不?要饿着。白瑾琪咬着牙想瘦,倒是把这一笔笔小钱,积少成多地存起来了。

现在看,这钱倒存得很是时候。

白瑾琪略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一看手表,哎呀,竟比平时还晚了近半个钟头,当下不?敢再耽搁,匆匆别过陈芳藻往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