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正如白?瑾瑜所料, 白?齐昌果然也觍着脸来参加追悼仪式了?, 却没有带吴桂芝和白?齐荣。他也嫌这二人跌他的面子, 说话不着调就?算了?,见了?枪杆子金戒子就?大呼小叫,忒没见过世面!

大事当前,还是得靠他。

自然了?, 他敢再探白?公馆这个“龙潭虎穴”, 不能没有自己?的目的。

一来他自认是白?齐盛的亲兄弟, 很有资格排在受邀之列。二来,想想他大哥是怎样的人物?平日结交的, 还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吗?料想那?么多的大人物汇聚一堂, 要搭上几句话, 攀一攀关系, 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真等到了?白?公馆,却发?现浑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门里门外随处都看得见卫兵, 站得树干子一般直, 有些在胸前抱着长枪, 有些则在腰间佩着手枪, 那?架势可不是昨天区区两个卫兵可比的了?,这就?先?把他的胆气?削去了?大半。

再看那?一个个打扮得体的来客,谁都是很悲切似的木着一张脸,不说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人物, 白?齐昌刚想上去攀谈一二呢,因他扯了?个大大的笑脸,还受到不少目光上的谴责。

并且他也留意到了?,自从他进了?公馆的大门,便有两个佩手枪的卫兵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恐怕这也是白?瑾瑜的手段,这是要将?他监视到底呀!但凡他有什么妄动,身上就?得添两个窟窿眼!

至此,已然知道这条攀权富贵的路子,是走不通了?。

于是照旧把那?怨恨的心思投注在白?瑾瑜的身上,于白?公馆偌大的门厅里搜寻她的身影。

白?齐盛去世了?,她便是主持这场丧礼的主人翁,要找她是不难的。不多时,果然在门厅靠近小客厅的一侧看见了?自己?那?大侄女儿,和一个青年?男子并排站在两张长桌后头。

那?里大约是个核实接待的所在,只?见但凡来客,都先?往那?边去。递一个白?信封,由那?男子在纸上做一笔记录,再由白?瑾瑜递去一枚黑袖章,若是位太太或小姐,则递去一朵黑纱结。

寻常人看见这场景,无非觉得白?瑾瑜很有主人翁的意识,这样的亲力亲为?,无论?对丧礼本身还是对客人,都显示出很重视的意味。

白?齐昌的念头却总往偏了?转,心想,我也是打听了?才知道,这白?瑾瑜也有二十四五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哪儿有不成家的?即便没成家,亲事也一定是说上了?!现下看她和那?男子互相配合,时不时还商量一句的样子,恐怕就?是她未来的夫家了?!

于是倒着重打量起那?男子。

先?前他是坐着的,还看不出什么,眼下正巧他站起来,竟是很高大的身形!再看那?张冷脸,白?齐昌已然觉得他不好招惹了?,冷不丁那?刀子似的眼睛就?往自己?这里扫过来,白?齐昌心里一抖,吓得立刻转身避了?一避。

恼恨道,原本想着她一家子柔弱女眷,自己?胡搅蛮缠一下,总能捞着一点?好处,想不到她还有个靠山哩!搞得不好,自己?空手而回不说,被修理一顿,那?也是难说!

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惊惧横生,把那?满脑子的歪魔邪道给震慑住了?。居然老老实实地猫在一众人群之中,也不闹事也不叫嚣,真就?参与到了?丧礼之中。

宾客们被领到了?一楼新搭建的灵堂处,那?里摆着奠字并花圈,正中的位置,则是一只?小小的骨灰盒子。见此情形,人群中已经?逸出了?几声低泣与叹息。

这首先?,就?是亲属与同僚致悼词,白?齐昌半点?不感?兴趣,在看见白?瑾瑜走上前时,甚至无声做了?个怪相。也好在他缩在很靠边的角落里,身边又有立柱半挡着,没人留意到他。

白?齐昌掩着哈欠,做出抹泪的样子,两只?眼前却偷摸着四处乱瞟。前头那?黑压压的一片背影里,就?那?男青年?的个头最?高,一眼就?能认出来。再看他又是站在第一排的位置,倒更坐实了?白?齐昌先?前对他的猜测。

倏地,他瞧见那?男人动了?一下。原来是他旁边的小姐打了?个晃,他便伸手扶住了?。

扶一把就?扶一把吧,可他握着人家小姐的胳膊之后,竟还不松手了!再看他偏过头的侧脸,哪儿还有什么目光如刀啊!瞧瞧那脸上的忧心关切,隔开三四排人他都看得真切,要说对这小姐没点?意思,他头一个就不信!

白?齐昌的精神?瞬间又高涨起来,暗自揣度起他们的关系。抵不住这抓心挠肺似的好奇心,终于和边上一位妇人打听道:“前排最?靠边那?小姐是谁?”

那妇人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说:“白?公馆的二小姐,你都不认识吗?”

白?齐昌简直要在心里笑出声来!什么另有所爱,什么三角关系,还是他想浅了?哩!都说首都人追求外国人那?一套时髦,放得开顽得大,哈!瞧瞧这白?公馆里头,可不就?是大玩特玩,乱成了?一团!

再说白?瑾瑜,她在台上念着悼词,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柳世新直到今天都没有现身,只?差几天,她原本就?要把这人引荐给爸爸的呀!

她站在高出一级的台阶上,心情复杂地望着眼前一众宾客,忽见里头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靠后的位置,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所在的方向,似乎是冲她关切地一笑。是了?,这也是她心情复杂又兼具惊讶的一个原因。

孟西洲会来参加丧礼,她是真没有想到的,拟定好的邀请名?单里,本来也没有他的名?字。是故乍见到他时,她拿袖章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对方也不催促,知道她必定情绪很低落,话也说得委婉缓和:“密斯白?,节哀。我虽然没有受到邀请,不过想到家里的船务公司和密斯白?多有合作,这其间就?受到白?总长的关照,还是觉得要不请自来一趟,请不要见怪。”

他这话说得很诚恳,白?瑾瑜当下就?谢道:“哪里,孟先?生太有心了?,我不知说什么好。”

可唯其是他的有心,更反衬出别人的无心。连孟西洲这样非亲非故的人,单单因为?合作久了?的缘故,也知道来做一个最?后的送别;她和柳世新又是多少年?的情谊,他却不知道要来吗?

白?瑾瑜起先?含着这样一份苦涩的情绪念着悼词,到后头,对白?齐盛的追思倒把这小情小爱给盖过了?,动情之处,甚至控制不住地掉了?两滴眼泪。

这之后的进程倒很顺利,在蒋兆明致过悼词后,便是由她抱了?骨灰盒子过白?棚,一路坐了?汽车往墓园里去。将?骨灰盒落葬时,免不了?姐妹几个抱着痛哭一场,结束了?,再由汽车将?客人带到丰顺大酒楼吃豆宴。

这之后,寻常客人就?可以由主人家送着离开了?,那?些格外亲近的,也可以留下来陪伴谈话。

白?齐昌本来也想跟着去蹭一顿,却在过白?棚的时候,就?被眼尖的管家“请”去了?小客厅,说大小姐对他另有安排,请他稍安勿躁。于是乎根本没出去白?公馆的大门,连午饭都是厨房上了?两个菜给应付了?一顿。

他在小客厅里晃了?半天,刚想伸手碰点?什么,边上一个卫兵就?咳嗽一声以做警示,白?齐昌便只?能讪讪地把手收回。

等得几乎要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才听见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并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他精神?一震,立刻跳将?起来探头张望这一家女眷可算是回来了?!他还着意看了?眼其中挽着长发?的二小姐,见她是一张莹白?如玉的瓜子脸,有几分憔悴就?有几分楚楚可怜,忍不住暗自咋舌。

在白?齐昌想天想地的时候,众人显然也看到了?他。

陈姨太先?就?拉着白?瑾琪往后退了?一步,躲到白?瑾瑜的背后,小声地急道:“诶呀,怎么这人还在!”

白?瑾璎没见过他,默默地拧了?拧眉头。倒是白?瑾瑜很从容不迫的样子,非但没有往后退,反倒往前踱了?几步,说:“如今大事办完了?,也该料理料理你先?生的事了?。”

陈姨太躲在后头忿忿地嘀咕:“我的大小姐!你不把他轰出去,怎么还尽往家里招呀!真是要死了?,要死了?!”

这话站在前头的白?瑾瑜大概听不见,但被她拽在身边的白?瑾琪却听得很清楚,心里对自己?的母亲倒不大赞同。

其实,昨天那?一场纠纷,她也算是在场人之一呢。她在看望过白?瑾璎之后返回小客厅,刚好赶上这个白?齐昌狮子大开口讨要补偿,那?气?氛实在带着杀气?,她不敢往前冲,便躲在拐角后面偷听,把大姐姐招呼卫兵,到她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的经?过都听了?个全。

心里竟油然而生一种迎敌而上的豪情!

等陈姨太回了?房间,刚想问问她详情,她却一个劲儿只?知道抹眼泪,口中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那?抛洒的泪珠子,俨然是把她的满腔豪情给扑灭了?,也就?不敢多问,只?敢在心里闷闷地想:敌人都打上门了?,哭顶什么用?呢?

此时此刻,白?瑾琪看着面前几步开外的白?瑾瑜,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分明撑起一段秀丽的弧线,可她却头一次觉得那?背影竟是可以用?“伟岸”来形容的。

好像躲在那?背影之后,便是一处很安全的所在。

第21章 第 21 章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那……

随着白瑾瑜的一声“这边请”, 白齐昌被单独领进了?二楼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