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嬷嬷退下后,荷华缓缓坐回榻上,手中握着那卷懿旨,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个容姬,果然又是事先知会了容太后。”

念薇轻声道:“小君,既然太后下了懿旨,赏菊宴不办不行。宸国风俗,未婚男女正式订婚前,必得在长辈陪同下,正式见过对方。二殿下之前虽与云大小姐有婚约,但如今婚约的人换作云二小姐,那他还是得再见一次云二小姐才行。二殿下是王室子嗣,能由长辈陪着一起见云二小姐的机会,只有正式的宫宴场合。即便这回咱们躲过了赏菊宴,容姬夫人总还会寻下次机会的。不过”

她微微一笑,“这次赴宴的到底是云大小姐,还是云二小姐,不还是您说了算?阖宫上下皆知沈卫尉对云大小姐一往情深,只要赏菊宴上来的是云大小姐,再请沈卫尉过去,便不能如容姬夫人的愿了。”

荷华沉吟片刻,道:“以叶氏的情况,即便本宫指名道姓要云若来,恐怕也会给她使绊子。”

“这样吧,”她揉了揉眉心,嘱咐念薇,“派人给大公子带个口信,让他想办法将云大小姐约至秋苑猎场,本宫想探探她的态度。”

念薇点头应下:“小君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秋意正浓,阳光洒在围场上,为枯黄的蔓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荷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围场中央策马飞驰的少女。

少女身着剪裁合身的橙黄骑装,骑在玄色骏马上,身姿挺拔如松。她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马匹的步伐在身后甩动,每一次摆动都带着一种利落的美感正是称病在家的云将军之女云若。

等云若绕着猎场飞驰一圈后,注意

到场外人,方才勒住缰绳。她从马背上跳下来,向荷华走过来。

“见过王后殿下,大公子,沈大人。”她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

因为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运动,云若白皙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红晕,眉毛微微上扬,像是两把蓄势待发的小剑,眼睛却如璀璨的星辰,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确实是个英气的美人。

沈冉摸了摸后脑勺,在心上人面前,总归还是有些紧张,半晌,才讷讷道:“阿若,我给你带了秋梨膏,你要吗?”

云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个月你都送了七回秋梨膏了!你再送下去,我父亲肯定要发现!”

沈冉“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低头。

见到两人的模样,荷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才看向云若,道:

“本宫听你的母亲说,你近来身体不适……”

荷华的话未说完,云若便是一笑:

“那都是骗他们的。本来我也不想嫁给玄止。”

说完她又是一笑,压低声音:“就连我那个继母在我汤碗里下的药,我都是故意当着她们的面喝干净的,不然还真出不来。”

荷华微微蹙眉,随后明白云若的话后宅的这些阴私计俩,说到底,都不过是为了给女子谋得一个好婚事。叶夫人希望自己被接回家的亲生女儿能高嫁,为此便陷害云若,以她的婚事换取云芷的婚事。

她开口:“既然沈卫尉对云大小姐有意,云大小姐也不愿嫁了玄止,本宫不如借着后日的赏菊宴,成人之美。”

云若脸上却露出一瞬的迟疑之色,道:“其实……婚姻大事,臣女还没有想好。”

沈冉一愣。

云若又道:“王后殿下的意思,大公子都派人和我说过了,臣女去赴宴可以,但……”

“你说。”荷华颔首。

“臣女听闻王后殿下精于骑射,当日您与殷大人比试,臣女遗憾未能到场。不知王后殿下,可否与臣女比试一二?”

想了想,荷华道:“好。”

换上朱红的骑装后,荷华翻身上马,她的动作娴熟而自然,与身下的骏马配合得相得益彰。骏马四蹄生风,奔腾在围场上,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了一片烟雾,而她就像是这烟雾的主宰,掌控一切。

与此同时,云若时而策马疾驰,时而又轻拉缰绳,调整骏马的方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韵律。仿佛她不是在骑马,而是在演绎着一场精彩绝伦的舞蹈,向世人展示她那英姿飒爽的风采。

等两人奔出一段距离,云若勒住缰绳,放缓速度。

看到她的行动,荷华同样停下来。

寂静的草地里,只听见秋虫时短时长的鸣叫。云若突然开口:

“臣女幼时,曾听闻您的外公,兆朝工匠大师姚叔子的名声,还偷偷去父亲的书房,翻阅过他的一些记录。”

骤然听见外公的名号,荷华不由得有些失神,轻轻“嗯”了一声。

云若又道:“姚叔子一生无子,独女进宫后,他在二十三年的秋天去世,许多技艺便就此失传。”

默然一瞬,荷华道:“因为父王要拉拢外公,他害怕外公会带着自己的手艺,前往其他国家,所以,母妃必须要进宫,也只能进宫。”

云若露出了然的神色。

别说是姚叔子的女儿,即便是自己,贵为将军嫡女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是政治交易上的筹码。

她又策马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调转马头,一双明眸定定看向荷华,问她:“王后殿下,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的母亲没有进宫,她继承了您外公的手艺,如今七国的局势,是否又会大有不同?”

荷华微微一怔。

云若别过脸,轻声道:“云家以武艺传家,父亲是宸国大将。我作为父亲的女儿,却只能呆在后宅,安分守己,等待被王孙公子挑选。王后殿下,臣女不明白,为什么……女子的一生,只能系于婚姻上呢?”

云若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飘散在风里。

许久,荷华答道:“也有其他办法。如果将天地比作一个樊笼,想挣脱樊笼,获得自己期许的自由,那先要承受头破血流的代价。”

听到她的回答,云若骤然回头看她:

“王后殿下,您当真是这样想的?女子真的可以逃离被人视作玩物,视作附庸,视作用来交换筹码的一生?”

荷华点头。

云若重新舒展笑颜,一双眸子愈发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