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斯谟接过钥匙,朝合生笑了笑:“我会小心的。”
合生看了一眼单准,转身从后台离开了,偌大的剧场只剩下埃拉斯谟和单准。
单准低着头,看着自己乌青的脚趾,上面还有一些被碎玻璃划伤的小伤口,然后他听到了锁被打开的声音,笼子的门被拉开,埃拉斯谟走了过来。单准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捏紧拳头,他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赤身裸体,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埃拉斯谟,对他说谢谢吗?
有什么盖到了单准的头上,把那束该死的追光遮住了,单准抬起手,摸到了一直袖管,是埃拉斯谟的风衣。
“外面有点冷哦。”
单准掀开一点衣服,看到了温柔地看着他的埃拉斯谟,埃拉斯谟插着兜站在那,身后是一扇打开的笼门,单准看着那扇门,突然感觉到了浑身的血液又流动了起来。
埃拉斯谟看单准目光直勾勾的,以为他在看自己,于是走上前想要给单准一个拥抱,但在埃拉斯谟抬起手的时候,单准拉紧风衣,迅速地从他跑了。
埃拉斯谟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无奈地笑了。
单准不了解剧场的构造,他在黑暗的后台横冲直撞,好像怎么跑也跑不出去,他推开了很多扇门,挂着奇形怪状的服装的化妆间,只有一个马桶在屋子正中央的卫生间,直到最后一扇门,他推开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单准赤脚走出去,踩到了潮湿的地面。
单准早已丧失了时间感知,不知道这是哪一天的夜晚。一盏路灯亮在不远处,照亮的一小片区域,能看到斜打的雨水,雨势很小,敲在叶片上的声音也能听清。
单准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感到了安全。
然后他打了个喷嚏。
四下无人,这个喷嚏听起来尤其清晰,单准裹紧自己,朝山下走去,但走了几步,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身上也热得不行,他坚持着又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一头栽倒在了这条静谧的小路上。
有脚步声急促地跑近,把他抱了起来。
“我就说外面有点冷嘛。”那个人用嗔怪的语气说着,把冰凉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上。
***
单准是在埃拉斯谟的房间里醒过来的,他躺在埃拉斯谟那张巨大的床上,整个人都陷在温暖柔软的织物里,以至于他舒服地又闭上了眼睛,差点就这么又睡过去的时候,单准才猛然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你好吵。”
埃拉斯谟从沙发上坐起来,恹恹地扒住沙发靠背,打着哈欠打得满眼泪,单准尴尬地用抓住被子,不知道要对着这人说什么,埃拉斯谟似乎看出来了,朝他咧嘴笑。
“早上好啊。”
“早……上好。”
埃拉斯谟告诉单准,他烧了两天,在床上昏睡的这两天是由营养液撑着的,好在合生确实给单准用了好药,他恢复得很快。
“你两天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叫餐厅送过来。”埃拉斯谟拿起手机开始点餐。
但现在单准并不想吃东西。
“今天星期几?”
听到他的问题,埃拉斯谟抬起头来。
“这就是你要问的第一个问题吗?”
“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
单准从床上下来,他身上还贴着几块纱布,不过伤口已经不痛了,他在床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就是被历山抓住时穿的那身,被洗过,折叠整齐,单准抓起一一件衣服,一边套一边对埃拉斯谟说。
“我要去打电话。”
“打电话?哦,学校是有周末才能通话的规矩,不过如果你现在给你家人打电话,应该会吓坏他们吧?”
单准从套头卫衣里钻出来,不解地看向埃拉斯谟,埃拉斯谟扭头在桌上找了找,找到一份报纸,扔给了单准。单准觉得上一次见到报纸这东西,似乎都是在老电影里。
现在的报纸印量很少,保持这一媒介主要是为了应对偶尔的网络故障以及一种对传统的尊重,不过把报纸派发到这座孤岛男校,倒是十分有效的信息筛选手段。
单准拿起报纸,翻了两页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而新闻内容,描述的却是跟他无关的内容。
新闻上说他死了。
优秀的足球少年,在放弃了进入职业球队后,选择继续深造,但却在入校后不久因为意外死亡,死因是高空坠落,因为对飞行好奇而莽撞地驾驶了直升飞机,和他一起坠亡的,还有一位富家子弟,康氏制药的公子康奇。
康奇,就是单准入校第一天遇到的那伙欺负崔熙的人的头儿。
单准放下报纸,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不会太惊讶了。
“我回不去了吗?”
“你已经被认定死亡,注销了身份,你的家人应该也都收到了你的尸检报告一类的东西,他们应该已经相信了。你离开这里的话,会连累他们的。”
单准垂下拿着报纸的手,终于感到遍体生寒,爸妈刚刚送走了蓝圆,怎么可以……
”不过在你连累他们之前,为了不暴露,你在离开这里的第一时间就会真正地被死亡。”埃拉斯谟说,用一种淡然的口吻。
“被杀吗?”
“嗯。”
“你会参与吗?”
埃拉斯谟愣住,随即不满地提高了音量。
“我可是刚刚救了你欸!我怎么会想要杀你?”
“我如果逃出去,暴露了这是个什么地方的话,对你,对你那个做统领的父亲,不会很妙吧?”
埃拉斯谟看了单准一阵,突然笑了,单准有种感觉,这是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