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楹接过?来,免不了又要心疼地多唠叨几句,“殿下,邬琅自有琉银她们照看着,您要多关?心关?心自个儿的身子呀。您今早就?只进?了半碗粥,菜都没碰几口……”

薛筠意抬起脸,朝她弯眸笑了笑。

“晌午让小厨房多做一道八宝鸭吧。以前母后宫里的八宝鸭做得最是可口。许久未吃,本?宫倒也有些馋了。”

她会照顾好邬琅,也会照料好自己。只有身子好了,才有精力做更多的事情,这样?的道理,她明白的。

见薛筠意终于肯振作起来,墨楹欢喜不已,她“哎”了声?,声?音都是颤的,匆匆抹了抹眼睛,便躬身退下,快步往小厨房去。

“添一道八宝鸭,再做道荷包里脊,还要一份樱桃肉吧?以前殿下最喜欢吃这些了……”墨楹脚步轻盈,一面走一面念叨着。

她舒畅地呼出一口气,心道殿下捡来的那个少年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自他来到?青梧宫之后,殿下总算能对周围的事提起几分兴致,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闷头读书,要么就?是对着窗外的鸟雀发呆出神。

要是殿下愿意留下他,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晌午时分,香气扑鼻的八宝鸭端上了桌。墨楹站在一旁布菜,将薛筠意面前的碟子装得满满当?当?。

一顿饭吃得薛筠意有些发撑,饭后,她随意拿了卷书靠在窗边闲闲翻看,雀儿叽叽喳喳地飞上高枝,她抬眸望向远处,视线里正是邬琅所住的那间偏屋。

一整个上午,她留心从小窗里瞧着,琉银和春玉一直在前院忙活,也不见邬琅唤她们进?去,甚至连茶水都不曾要过?。可他在床榻上躺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渴呢?

薛筠意隐约猜到?,邬琅大约是不愿麻烦别人,所以只一味地忍着。她叹了口气,放下书卷,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才一推开屋门,薛筠意便看见本?应好好躺着的少年此刻却蜷坐在床尾,紧紧咬着唇,手?指不停地抠着床褥,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碎金似的日光落进?屋中?,映在少年沁满薄汗的脸上,亮晶晶的。他惊慌地抬起脸,在看见薛筠意的一瞬,又如受惊的小兽般迅速垂下了脑袋。

“你怎么了?”薛筠意有些担心。

邬琅犹豫着,唇瓣抿了又抿,终究是难以启齿地,哑声?恳求道:“回殿下,贱奴想去净房,求您……恩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的规矩

薛筠意?愣了?一下?。

邬琅在青梧宫已住了?快两?日。头一日他昏迷着?, 之后醒来,便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不?曾挪动。

她实?在难以?置信, 这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生生忍到现在,也不?愿张口求人, 带他去净房畅快。

指尖嵌进?掌心,薛筠意?深吸一口气,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尽量放柔了?语气, 试图与邬琅讲道?理:“忍多久了??为?何一直不?去?”

少年眼?尾泛红, 哑着?声解释:“殿下?说过,不?许贱奴擅自下?床。”

薛筠意?怔了?怔,随即便气笑?了?, 她的确说过这话没错,但她可没有连净房都不?许他去啊!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浮上心头, 邬琅的问题, 似乎远比她所想的要?严重得多。

薛筠意?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咬唇苦苦忍耐的少年,终究是不?忍心斥责他什么, 侧身吩咐墨楹:“叫赵喜来, 让他带邬琅去净房。”

“是。”

赵喜很快赶来,动作麻利地把邬琅扶下?床, 顾念着?他膝上有伤,赵喜还很是体贴地问他, 要?不?要?背他过去。

邬琅受宠若惊地摇头:“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薛筠意?看着?少年涨红的脸,还有那两?瓣几乎被咬破了?的薄唇,无?声叹了?口气。

“回来之后, 再给他上一遍药。然后把他带到本宫的寝殿来。”她对赵喜吩咐道?。

她觉得有必要?和邬琅好好谈一谈,至少,该让他知道?青梧宫里的规矩,她的规矩。

做人的规矩。

比如他可以?随意?去净房,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渴了?可以?问宫人要?茶水,饿了?可以?吃小桌上的点心。他要?学会照顾自己身体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忍耐,事事都小心瞧着?旁人的脸色。

回到寝殿,薛筠意?接过墨楹递来的花茶抿了?一口,勉强压下?几分?心头的烦闷,而后便靠着?轮椅闭目养神,等?着?赵喜带邬琅过来。

才合上眼?,便听春玉在殿外禀报:“殿下?,邬家大公子?求见。”

薛筠意?拧眉:“不?见。就说本宫歇下?了?。”

她至今仍记得那时在薛清芷的寝殿中,邬寒钰说的那些羞辱邬琅的话,此人非君子?,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太多来往。

春玉领命而去,不?多时,又一脸为?难地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抬着?两?口箱子?,皆是邬寒钰送来的。

“殿下?,邬公子?说,您既歇下?了?,他便不?叨扰您了?,只是这些东西还请您收下?,望殿下?日后,能多多照拂邬家。”

春玉顿了?顿,笨拙回忆着?方才邬寒钰的话,补充道?:“邬公子?还说,这份礼是他精挑细选的,您一定会喜欢。”

薛筠意?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两?口沉甸甸的黑檀木箱上。

墨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些许药香,于是便开口劝道?:“许是送了?些稀罕的药材来,说不?定能对殿下?的腿疾有所帮助。”

薛筠意?也闻到了?那股药味,便默许了?墨楹走上前,打开了?箱盖。

等?她看清箱子?里装着?的物件,却陡然睁大了?眼?睛,素来沉静的面容上少见地浮现出些许慌乱。

这、这都是些什么?

*

邬寒钰今日入宫并非临时起意?。

自二公主生辰宴后,这几日朝中的风声一直不?大对劲。有不?少臣子?借着?画像起火之事,以?二公主不?详为?由,再次劝谏皇帝立薛筠意?为?皇太女。

其中不?乏曾支持二公主和贵妃一派的,因此事而倒戈,归心于林相等?肱骨老臣,薛筠意?既为?嫡长?公主,又无?不?贤之举,自应承继大统,皇帝应顺承宗律,不?可凭私心行事,罔顾江山社稷。

这样的消息听得多了?,邬寒钰不?免有些担心,那害了?薛筠意?的药毕竟是邬家献上的,若她日后真成了?皇太女,再与邬家算起旧帐来,那整个邬家,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