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掌嘴声在?寝殿中响起。
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丝毫不?敢偷懒,直将那两瓣本?就肿着的颊肉打得更加凄惨。
薛筠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人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她?的好意?,她?的关心?,在?邬琅的意?识里,却?全都变成了训斥和责骂。
她?不?忍看下去,疲惫地握住少年纤细手腕,阻止了他近乎自.虐的行为。
邬琅惴惴不?安地望着她?。
薛筠意?松了手,逼迫自己忽视那道湿漉漉的目光,看向邬琅的颈间。粗糙的玄铁将原本?白皙的肌肤磨得红肿不?堪,有?好些地方几乎掉了层皮,反反复复地溃烂结痂。她?无声叹了口气,吩咐:“琉银,先带他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叫赵喜来给他上药。”
赵喜是她?宫里做事最?伶俐的小太监。邬琅毕竟是男子,许多近身的事,琉银和春玉做起来多有?不?便,于是她?便把赵喜也?调了过来。
邬琅眼眸晦暗,他心?里觉着薛筠意?并没有?消气,可他不?敢多话,只能规规矩矩地朝薛筠意?磕了头,然后便跟着琉银离开了。
薛筠意?靠在?轮椅上,头痛得厉害。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茫然无措的滋味。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叫来墨楹:“去请孟绛过来。”
自她?落了腿疾,一直是孟绛留心?照看着她?的身子,到?底同为女?儿身,有?时她?也?会与孟绛说些外人不?能听?的知心?话。
眼下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邬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孟绛,指望着孟绛能给她?出出主意?。
孟绛听?罢,不?由?面露难色。她?斟酌了好半晌,才谨慎地开口:“殿下不?必太过忧心?。依臣之拙见,这?位邬公子……应是遭受了太多非人的凌辱,所以才会本?能地把旁人的行为都当成恶意?。殿下不?妨尝试着,用他熟悉的方式对待他,慢慢地,或许会好起来。”
他熟悉的方式?
可是,要她?像薛清芷那样对待邬琅,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啊。
薛筠意?只觉头更痛了。
“罢了。让本?宫再想想吧。”
“是。那臣先告退,殿下早些安歇。”孟绛躬身退了出去。
墨楹服侍着薛筠意?躺下,又往香炉里添了些安神的香。
薛筠意?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床帐,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边透出了白亮,才终于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薛清芷一早起来便发了好大的脾气。向来好眠的她?,昨夜竟破天荒地失眠了。
宫婢们垂首听?训,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就只有?阿萧还?敢端着笑脸凑上前,一面为她?捏着肩膀,一面说着哄人的好听?话。
“公主何必与这?些奴才们置气,平白坏了自个儿的好心?情。公主昨夜没睡好,待用过早膳,阿萧再陪公主歇一歇就是。”
薛清芷看了眼小厨房送来的早膳,一丝胃口都没有?,烦躁地摆了摆手,没好气道:“撤下去喂狗。”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吩咐青黛把邬琅丢出去之后,心?里便一直憋着一股气,烦闷得很。
只是个模样生得好的消遣玩意?儿而已。
没了邬琅,还?有?大把大把的人上赶着服侍她?,每一个都比他殷勤,比他会笑,会讨她?开心?。
既然当初敢拒绝她?,就活该落到?如此下场。
薛清芷这?般想着,才算是勉强舒服了些。她?叫来解安,命他挑几本?有?趣的话本?子读给她?听?,又唤了两名身量纤细的少年进来,让他们换上雪色纱衣,跪在?一旁为她?捏腿。
阿萧看着那抹雪纱,神色有?些不?自在?。
解安的嗓子一如既往的动听?,绘声绘色地念着一卷书生和娘子的故事,连那两名少年都听?得入了迷,薛清芷却?神色恹恹,只听?了不?到?一刻钟,便没什么兴致地让他退下。
“自个儿去找青黛领赏,今日不?必过来伺候了。”
阿萧心?中几番挣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您何必还?想着那个不?长眼色的贱奴。阿萧哪样不?如他?便是公主腻了阿萧,再寻些新鲜的人添进来就是,您这?样……阿萧实在?伤心?。”
薛清芷沉了脸:“本?宫何时想着他了?那样的下.贱货也?配让本?宫上心??”
阿萧闻言,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连忙赔笑道:“公主没念着他就好。是阿萧失言了。”
薛清芷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瞥向了脚边那两名殷勤侍奉的少年,两人容貌皆算得上出挑,肤色也?还?算白皙,笑起来露出两颗乖巧的虎牙,很是好看。
可与邬琅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些味道。
薛清芷想了想,邬琅毕竟侍奉了她?那么些时日,若他诚心?悔过,往后不?再念着她?那清高的皇姐,她?倒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他。更何况,被她?扔在?外头晾了两日,也?该彻底学乖了吧?
想到?此处,薛清芷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她?懒洋洋直起身子,将青黛唤进来,吩咐道:“本?宫今日心?情好,去把邬琅带回来吧。让他自个儿收拾干净,再来向本?宫谢恩。”
她?心?想,邬琅伤成那副样子,哪有?力气挪动,说不?定眼下还?可怜兮兮地跪在?凝华宫门口,哭着求她?原谅呢。只是她?早就吩咐了门口的侍卫,无论?邬琅如何哀求,都不?许放他进来。如今她?能大发慈悲地允他回来,邬琅该对她?感恩戴德才是,说不?定,会比之前还?要乖顺。
青黛却?是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禀道:“殿下,邬琅他、他早就被长公主带回青梧宫了。”
“你说什么?”薛清芷蓦地变了脸色,怒道,“那是本?宫的人,她?怎可不?知会本?宫一声就随意?带走?”
青黛硬着头皮提醒:“可是,您当时不?是说,不?要他了吗……”
如同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薛清芷嘴唇发颤,好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忽而觉得十分好笑,讥诮地嘲讽出声,“是,本?宫是不?要了。本?宫不?要的破烂东西,既然皇姐想要,本?宫就让给她?好了!”
她?很清楚邬琅那副身子被她?磋磨成了什么模样。薛筠意?捡他回去能做什么?都自顾不?暇了,她?还?有?心?力管一个毫无用处的烂.货?
很好。很好。
往后她?再不?必看着邬琅那张令她?生气的脸,有?的是年轻懂事的美少年等?着她?临幸。
薛清芷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她?当即就命青黛把昨日叶家送来的人带进了寝殿。
稚嫩生涩的少年怯生生地向她?行礼,“奴名叶祯,求公主垂怜。”
薛清芷抬起他下颌,在?阿萧妒嫉的眼神中,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漫不?经心?道:“这?名字不?好听?。往后,你便叫叶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