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从未有?过……男子。她?也?没有?照料伤患的经验。她?担心?,她?养不?好他。

薛筠意?眼中的犹豫令邬琅心?慌起来,他紧紧抿着唇,而后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缓慢地解开腰间的系带,任由?宽大的上裳松垮地自肩头褪落。

“您可以随意?使用贱奴。”他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怎样都可以。”

薛清芷说过他唯一的好处便是这?张脸了,他一无所有?,只能用这?副还?算能忍耐的身子,试图求得薛筠意?的心?软。

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薛筠意?错愕了一瞬才回神,她?眼皮猛地跳了下,心?跳骤然加快。

纵横交错的鞭痕缀在?冷白肌肤上,银钉歪歪扭扭,染着干涸血渍。隐约能看出些腹肌的痕迹,只是瘦得太狠了,便只剩突兀的肋骨,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起伏。

虽然伤痕累累,但这?无疑是一具漂亮的身体。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此刻正无比驯服地跪在?她?面前,以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祈求着她?,讨好着她?。

薛筠意?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惊骇,她?读过万卷书,学过千百种道理,却?没有?任何字句告诉她?,该如何应对眼前这?棘手的处境。

半晌,她?只得强装镇静,偏过脸,先舀了半碗汤递到?邬琅面前。

“衣裳穿好,别再受了凉。先喝点汤暖暖身子。这?件事……左右不?急于一时,你且安心?养伤,莫要胡思乱想。”

邬琅眼眸暗了暗,难堪地垂下眼,迅速将衣衫拢好。

果然,长公主不?愿碰他。他这?副身子早就脏透了,长公主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吧?他真是不?要脸……

邬琅咬唇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鸽子汤,不?好的记忆浮上心?头,他犹豫了下,还?是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低声道:“贱奴多谢殿下赏赐。”

薛筠意?松了口气,心?里琢磨着得想个法?子让邬琅改掉这?贱奴的自称才好。她?心?事重重地夹起碗里的鸽肉,余光无意?一瞥,却?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少年整个人跪伏在?她?脚边,仿佛感觉不?到?烫似的,安静地舔食着碗里的汤。这?自然也?是他学会的规矩之一他身份卑微,不?配与主子同桌而食,更不?配站立侍奉。

薛筠意?急急搁下银箸,俯身夺走他面前的碗,语调因焦急而高扬:“你不?知道烫吗?舌头不?要了?”

那汤才从汤盅里盛出来,若不?仔细吹一吹,几乎能烫破皮,他怎么这?般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邬琅错愕抬起脸,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他犯了错惹了薛筠意?不?高兴,下意?识地就要张口道歉:“贱奴知……”

一勺吹温了的汤送到?唇边。

邬琅黑眸睁大,话音生生顿住。

“太烫的东西不?要直接喝,会烫伤的。还?有?,往后不?许再那样吃东西,记住了吗?”见少年似乎又受了惊吓,薛筠意?耐着性子放柔了声音。

“是……贱奴记下了。”

邬琅眨了眨眼,望着唇边的汤匙,却?并不?敢轻易动作。

薛筠意?叹了口气:“张嘴。”

听?见她?的命令,少年这?才乖乖地张开了干涩的唇瓣,那温顺的模样,让薛筠意?感觉自己像是养了只小狗。

她?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不?大自然地抿起唇,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着。

炖得鲜美的鸽子汤落进胃里,暖呼呼的,邬琅简直不?敢相信他可以吃到?这?样好的食物,还?是长公主亲自喂他。半碗汤喝完,薛筠意?温声问他还?要不?要再喝些,邬琅慌忙摇了摇头,惶恐道:“贱奴已经饱了,多谢殿下赏赐。”

他如今的身子的确不?宜进食太多,薛筠意?便没再勉强,她?看了眼手里握着的玄铁链,链子一头连着少年纤细脖颈,锁眼被牢牢焊死,只留一个醒目的“琅”字。

“得先把这?东西解开才行。”她?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着,唤来墨楹,吩咐她?去把藏月取来。

墨楹很快装着藏月的木匣送了过来。那蒙尘的宝刀,一经出鞘,便见刀身银亮似雪,尖刃处弯钩如月,锋寒冷煞。

玄铁坚硬,寻常刀刃怕是无用。这?把藏月短刀是姜家祖传的宝物,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或许可以一试。

它原是姜皇后的心?爱之物,姜皇后在?闺中时便耍得一手好刀,那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可自从入宫以后,皇帝便下了严令,不?许她?再碰刀。

于是姜皇后便把藏月给了她?。

她?十岁练刀,瞒着皇帝,瞒着宫中所有?盯着她?们母女?二人的眼睛。除了睡觉,她?几乎刀不?离手,小小年纪便磨出了满手的茧子和水泡。她?终归是没有?辜负姜皇后的期望学成了这?身本?事,可姜皇后却?再也?不?会耐心?地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教她?如何握刀,如何耍出漂亮的招式。

薛筠意?垂下眸,敛起心?中思绪,取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遍刀身,然后将刀刃抵上少年颈间那截坚实的玄铁。

刀尖雪亮,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

邬琅僵了僵,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薛筠意?要做什么,但还?是温顺地扬起脖颈,迎合着她?的动作。

“别怕。本?宫只是想帮你把它取下来。”薛筠意?停顿了下,反手握住刀柄,将刀刃转了个方向。

“是。”

邬琅喉间吞咽了下,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无声昭示着他的顺从。

刺啦。

锋利的刃慢悠悠地将冷铁割开一道口子,薛筠意?手腕用力,那口子便越来越深。手背无意?触碰到?邬琅的脸,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害怕地颤抖,心?神乱了一瞬,手上力道便没收住。

刀尖戳进邬琅的皮肉里,划出新鲜血痕。

薛筠意?慌了神,邬琅却?咬着唇闷声不?躲,就这?么生生地受着,她?眼睁睁看着那血越涌越多,那受伤的少年却?还?小心?地瞧着她?的脸色,甚至,往前迎了半寸。

她?心?头大骇,慌忙收回手来,铁圈裂成两半,被她?粗.暴地扯下。

“傻了?不?知道躲吗?”

薛筠意?急忙取出帕子按住他的伤口,情急之下,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邬琅不?知道自己在?流血,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长公主生气了,所以斥责了他。漂亮的瞳孔害怕地缩了缩,他没有?任何犹豫,高高抬起手掌,无知觉般朝自己脸上落下。

“对不?起,贱奴知道错了,贱奴会自罚的,求您……不?要赶贱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