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南,便是昀州地界了。那昀州刺史薛仁义,与薛家是有些亲缘在的,当?初他便是得了薛璋的提拔才得了这官做,是以,他早早便集结了守城军,想将龙虎军拦下,也好在薛璋面前博个功劳。

可那些守城军如何能是龙虎军的对手。

只三天功夫,龙虎军便攻占了昀州,薛仁义吓得抱头?求饶,连声祈求薛筠意看?在他姓薛的份上,饶他一命。

薛筠意命人将他绑了,暂且关押在官衙,然后便骑马出了城。

打了胜仗,军中?士气大涨,姜琰问过她的意思,便吩咐龙虎军今夜就在昀河边安营扎寨,好生庆贺一番。

篝火烧得旺,烤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副将赵良平坐在姜琰身侧,手中?拿着酒碗,眼神却时不时地朝薛筠意身上瞟去。

长公主受伤了。

今日一战,长公主亲自提剑上阵,与军中?的弟兄们一起将那群守城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少?女骑于马上,身着银甲,英气勃发,实在令人移不开眼。

此刻她脱了盔甲坐在篝火旁,胳膊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正缓缓地往外渗着血,赵良平握紧了袖中?的金疮药,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站起身来?,却见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不顾众人目光,弯膝在薛筠意身后跪下,动作轻柔地替她披上一件厚实的狐皮大氅。

“主人,您受伤了。”

在看?见她手臂上伤口的那一刻,少?年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瞬时浮现出了慌张的神色,他急忙取出伤药和纱布,就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我爱您,主人……

赵良平微怔, 身旁有?人拉了他一把,笑着打趣道?:“赵副将?,您就别盯着长公主?瞧了, 长公主?身边已经有?了知心人了,您莫不是不知道?吧?”

赵良平脸色微红, 他又不是傻子,这一路上, 那个叫做邬琅的少年?几乎和长公主?寸步不离,夜里?还睡在同一处帐篷里?。甚至有?好几回, 他还撞见过在河边无?人之地, 长公主?揽着那少年?的腰肢,闭目亲吻他的唇瓣,温柔地唤他阿琅。

可是在龙虎军中, 没有?人会讨厌邬琅。他性?子安静,做事又细心, 只要听说有?人受了伤, 或是生了病,哪怕那人只是个粗鄙的伙夫,他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医治。

不说别人, 前些日子他不慎摔伤了骨头, 便是邬琅亲自接好的。

赵良平想着心事,不由有?些出神, 等他再抬起头,篝火旁已经不见了薛筠意和邬琅的身影。

不远处的营帐中, 薛筠意坐在临时搭起的木床上,少年?跪在她?脚边,替她?除去浸了雪水的罗袜, 轻捧起她?冻得微微发?红的双足,小心地浸进盆中的热水里?。

外头天寒地冻,弄来这些热水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

可邬琅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

“主?人可有?觉得舒服些?”他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她?的脚底,顿了顿,又轻声道?,“如今天愈发?冷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方才还吃了冷酒,也不怕夜里?胃疼。”

薛筠意忍不住弯唇道?:“阿琅的话越来越多了。”

邬琅动作?微顿,浓密的鸦睫垂了下去,声音很?小:“奴、奴只是担心您的身子。您多泡一会儿吧,能祛一祛寒气。水冷了,奴再给您烧。”

薛筠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阿琅这几日也实在辛苦。我听军中的将?士们说,你?可是都没怎么歇着,一直忙活着给他们治伤。”

邬琅连忙道?:“不辛苦的。奴帮不上您什么忙,也就只能做些这样的小事。”

“谁说阿琅帮不上忙的?昨日还有?好几个人,在我面?前夸奖你?医术高明呢。”

薛筠意随手用指腹碾过他凉软的唇,少年?配合地迎上前,任由她?把玩作?弄,她?的手指很?凉,带着淡淡的花香,含在口中,像糖块一样。他望着薛筠意,目光痴痴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他从水盆里?捧起她?湿淋淋的雪足,放在胸口,尽职尽责地当起一块舒服的擦脚布。

擦脚布当完了,便该当暖炉了。

他轻车熟路地爬上木床,先将?被窝暖好,才服侍着薛筠意躺下,钻进她?的怀里?。

“早些睡。”薛筠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照旧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潮湿的吻,才听话地闭上眼睛。

翌日晨起,掀开帐篷,便见外头零星飘起了雪花。

姜琰匆忙整顿好队伍,不多时,大军便重新上路,直奔景州而去。

一路上,战的战,降的降,总归是赶在除夕这夜,来到?了景州昌朴县。再往前数十里?,便是京都了。

昌朴县县令是个识相的,早早候在城门口,请薛筠意等人今夜在县衙歇脚。

薛筠意婉言拒绝了,今夜是除夕,自然要和军中将?士们在一处。不过她?思来想去,还是换了身素净些的衣裳,在傍晚时分,带着邬琅进了城。

既是除夕,自然要给她?的小狗买件像样的礼物。

长街上很?是热闹,到?处都是推着木车叫卖的商贩,薛筠意牵着邬琅的手,一路走走停停,忽然见街边一家茶馆里?坐了不少人,似乎很?是热闹,她?向一个卖灯笼的姑娘随口打听了几句,那姑娘笑着说:“您来的巧,今儿这茶馆里?来了位名声响当当的说书先生,嘴皮子可利索了,听说还是从京都来的,您既赶上了,何不进去瞧瞧?”

薛筠意对说书没什么兴趣,正打算带着邬琅离开,却听见大堂里?,那说书人一把亮堂堂的嗓子,竟然有?些熟悉。

“……且说这长公主?出了京都,一路往北,端的是要往那寒州去。您道?是为何?只因那皇帝,揣了副歹毒心肠,竟毒害发?妻,害得那姜皇后年?纪轻轻,便惨死宫中。这其一,自是为了个‘孝’字。”

话音落,堂中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那说书人又道?:“咱们再说这一路上,是三关十二州,百姓们各有?各的难处,实是苦不堪言。诸位且听我一言当年?先帝四子夺位,列位看官没亲眼瞧过,也该听说过不少故事。昔日若非姜家推了皇帝一把,如今龙椅上坐着的,还不知是哪一位呢。可咱们这皇帝,却只顾自个儿享乐,不顾百姓生死”

惊堂木重重一拍,“这其二,为的便是‘国’。”

薛筠意不觉听得入了神,这说书人讲的头头是道?,有?的确是她?亲身经历,有?的则是他杜撰而来,虽有?些许夸张,但倒也大差不差。

一段书讲罢,客人们皆抚掌叹息,有?的甚至义愤填膺地骂起了当今皇帝,那说书人一路讨着赏钱行至门口,借着房檐下昏黄的灯笼,薛筠意看清了,正是解安。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最后还是解安先回过神来,朝薛筠意拱手行了一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邬琅。

“提前恭祝殿下,事毕功成。”

薛筠意弯唇一笑,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子,递到?解安手中。

“那便借解公子吉言了。”

两人就此别过,再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