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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很快就捧着薛筠意要的东西送来了客房。

赵员外是爱画之人,平日得?闲时,也会动?笔自己画上?几幅消遣解闷,因?而书房里作画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倒是给薛筠意省去了不少麻烦。

关上?房门,薛筠意便在桌案上?铺开一纸长宣,回忆着那幅雁归图中?的景致,落了笔。

毕竟是她十四岁时画的东西,许多细节已记不真切。一笔笔墨色洇透纸背,她不由又回想起当年清晚亭中?,年少意气风发,当着京中?诸多书画名家的面,竟也敢纵情落笔,畅快酣然?。

如?今画中?风景如?旧,可她的心?境,却再不复从前。

薛筠意轻叹了声,继而便凝聚心?神,专心?作起画来。她太过专注,以至于一旁的邬琅小声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少年不由有些落寞,这一整日薛筠意都在围着阿珠转,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好不容易回了房间,能与她独处,她却又一门心?思地钻进画里去了。

他垂下眼,如?在宫中?时那般沉默地在薛筠意裙边跪下,静静地陪着她。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薛筠意终于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她这时才发觉少年已经在她身边跪了很久,下意识出声道:“你一直在这儿?怎么?也没个动?静的。”

邬琅哑声道:“主?人作画作得?认真,奴不敢出声惊扰主?人。”

这话听着一股莫名的醋味,薛筠意看着少年紧抿的唇瓣,忍不住问道:“阿琅不会连一幅画的醋也要吃吧?”

邬琅默了默,半晌,才小声道:“奴也想要主?人的画。”

薛筠意微怔,随即便笑?了,“阿琅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开口讨东西了。”

若是换做他刚来青梧宫的那会儿,这样的话是断断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奴不敢……”

邬琅心?头跳了跳,连忙出声解释,他真是昏了头了,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怎么?能说出这般不知尊卑的话。

薛筠意笑?笑?,“私印都送给阿琅了,阿琅还不知足吗?”

想起腰后那片朱红的印记,少年不由微微挺直了些身子?,脸上?泛起几分不易觉察的薄红。

薛筠意拿起笔,随手调开一碟掺着细碎金粉的朱色,伸手捏住少年清瘦下颌,邬琅顺从地仰起头来,乌眸颤颤地望进她眼底。

“才画了一幅长卷,有些累了。不能再作画送给阿琅了。”她温声,“不过字画同源,送字也是一样的。”

纤细狼毫落在少年白皙如?瓷的面颊上?,邬琅瞳孔放大,鸦睫轻轻地颤了下,笔尖带来凉丝丝的痒意,他蓦地攥紧了衣袖,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阿琅猜一猜,写?的什么?字。”

少年怔了下,懵懵地摇了摇头,薛筠意便笑?,在他另一侧尚且干净的脸上?重新写?了一遍。

邬琅连忙凝神感受着她的笔画,对上?薛筠意含笑?的目光,他喉间滚了滚,低声答:“是‘小狗’,主?人。”

“阿琅真聪明。”

薛筠意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少年脸颊滚烫,很快就将那点朱红烤得?干透了,如?花瓣一般艳艳地缀在脸上?,他怯怯地拉住薛筠意的衣袖,声线低哑:“奴抱您去床上?,可以吗。”

烛火昏黄,在窗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薛筠意坐在床畔,双腿顺着床沿垂落,枕边扔着一身男子?的夏衣,还有一套素白的里衣里裤。

那衣裳的主?人此刻正跪在床上?,臀瓣高高抬至薛筠意手边。

一身冷白肌肤如?上?等的雪宣,便是最昂贵的画纸,也比不上?他半分。

雪色之上?,一片娇艳的朱红,灯火映照下,隐隐可见金粉流光,着实漂亮极了。

“还想写?什么??”

薛筠意低头吹了吹,想让那颜色干得?快些,怀里的少年耐不住痒意,猛然?颤了下,又立刻将身子?摆正,低哑着嗓音,说了句极羞人的、不堪入耳的话。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没用的小狗

翌日。

因?昨夜折腾得有些晚, 薛筠意睡到辰时才悠悠转醒。墨楹叩门进来,道赵员外夫妇一大早便出门做活去了,临走前特地命婢女把饭食送了过来, 让他们?在客房里自行用饭。

如此,几人倒是自在不少, 用过饭后,薛筠意便让邬琅推着她出去走走。

在外头转了一个?多时辰, 回到赵宅时,已是快晌午, 薛筠意想着方才在街上所见之景, 眉头越皱越深。这虫丰县哪里还有半分书中所描绘的?美景,街上一片萧条,人丁零落, 有门路做营生的?,早都跑到别处去了, 只剩那?些祖祖辈辈都靠着这方水土为生的?采蚌女们?, 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做着采蚌的?辛苦活计,只为能采得上等的?珍珠,交由州府, 献与宫中贵人。

而这所谓的?贵人, 自然是她那?娇纵任性的?皇妹,皇帝捧在手心里疼宠的?二公主, 薛清芷了。

凝华宫中珍珠无数,便是拿来当作鹅卵石铺路, 都绰绰有余,皇帝为博爱女一笑,只需随口赐下一道圣旨, 无需费任何力气,又哪里会?知晓采蚌女们?的?辛酸苦楚?

薛筠意心事重重地回到后院,阿珠正蹲在客房门口的?石阶上拿着草杆画画,听见轮椅声?响,她立刻站起?身,小跑着迎上前去。

看见阿珠,薛筠意心头的?阴霾才消散了几分,她弯起?眼睛,温柔问道:“阿珠怎么过来了?”

“姐姐去哪啦?阿珠等了姐姐好久,想要姐姐陪阿珠玩。”

阿珠飞快地比划着,忽然,她不知看见了什么,手指顿住,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邬琅看。

夏衣料子轻薄,掩不住少年颈边那?一片暧昧的?红痕。偏他眉眼清冷,一副淡漠寡欲的?模样,殊不知那?痕迹已经过分明显,再加之他本就生得白,日光映照下,更如盛放的?红梅般,实在惹人注目。

阿珠眨眨眼,悄悄朝她比划:“姐姐,哥哥是不是很听你的?话?呀?”

薛筠意愣了下,不由失笑道:“阿珠为何这样问?”

阿珠抿着嘴巴笑。

“哥哥一看就很听话?。姐姐是不是可以随便亲哥哥,哥哥都不会?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