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安书铺里的陈设一如从前。
书架的位置丝毫未变,他最爱读的那些?医书,依旧摆在靠近窗边的那排木架上。
薛筠意问过?掌柜,便命他推她往窗边去?。
“看看可有你喜欢的。整日读宫里的那些?医典,也该腻味了。”薛筠意含笑道。
她坐在轮椅上,即使伸长了手臂,顶多也只能够到第三层。她随手取了一册名草经来看,翻了几页,又觉没什么兴味,正欲搁回原处,却发现邬琅一动不动站在书架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琅?”
她无奈,只得轻唤了声,少年僵僵地站了许久,才回过?神,转身在她面前屈膝跪下。
“殿下。”
书铺掌柜忍不住朝他瞥来一眼,一旁挑书的几对?夫妇也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只因那少年的模样太过?出众,薛筠意又坐着?轮椅,实在太过?惹眼,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薛筠意将摊开的书册立在脸颊旁,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便被严严实实地阻绝,初夏的日光透过?半支的长窗,浮尘落在少年身后,在半空中轻舞盘旋,她伸手扯住少年颈间黑绳,在这间人来人往的书铺里,低下头与他接吻。
“在想什么?”
她轻啄他的唇角,声音散在书页之?后,是只有他能听到的温柔。
第50章 第五十章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心跳蓦地加快, 擂鼓般撞着胸膛,邬琅鸦睫轻颤,顺从地伏在她膝上, 直至唇角被?碾弄得微微发?红,他才被?允许短暂地喘息。
对上那双温柔含笑的清眸, 邬琅眼眶莫名发?酸,此后很多年过去, 他不?止一次地回想起?这?个吻,好像只?要回忆起?, 就能让他忘记过往所有的不?幸, 往前走,莫回头。
他慌乱地垂下眼,不?想让薛筠意看见他眼里的湿意, “奴、奴只?是?在想,若是?能早些遇见殿下, 该有多好。”
薛筠意弯唇, 认真道:“现在也?不?晚。”
少年怔了一瞬,随即便用力点头,笨拙地重复着:“是?, 不?晚的, 能遇见殿下,奴真的好高?兴……”
小狗黑眸湿漉漉的, 薛筠意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嗔:“好了, 若是?想哭,待回宫了再哭。”
少年立刻吸了吸鼻子,连呼吸都屏住了, 薛筠意不?由失笑,又把人按在怀里亲了亲,才合上书册,随手放回木架上。
陪着邬琅挑了几册他喜欢的书,薛筠意便离开了鸣安书铺,坐上了回宫的车轿。
邬琅陪伴在她身侧,安静地低着头,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今日?殿下在宫外?亲了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了好久呢。
人前一贯淡漠疏冷的少年,此刻却兀自傻笑着。
他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摸了摸怀里的腰链,心想,今晚便用上吧,也?不?知殿下会不?会喜欢。
只?是?这?腰链的样式有些简单,该改一改才好。或是?再添些新鲜的缀饰……
轮椅行过宫道,邬琅一路都在想着该如何准备这?份惊喜,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队身着黑甲手持银枪的士兵。
黑沉沉的铁甲挡住了宽阔的宫道,李福忠正弓着腰,对为首的男人说着客气恭贺的话。
“……北拓之乱困扰陛下多年,贺将军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一件,陛下高?兴得不?得了,正在御书房等着见您呢。”
“哎呀,贺将军这?话便是?自谦了。当初您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北拓一日?不?降,贺家军便一日?不?回京都,奴才可着实替您捏了把汗。您这?一去便是?三年,好在如今总算是?带回了北拓自愿归降的好消息,昨儿得了您的传信,陛下当即便在早朝上盛赞您颇有昔年贺老将军之风范,要重重地嘉赏您呢。”
两人一面?寒暄着,一面?往前走,薛筠意望着那张渐渐逼近的熟悉脸庞,不?觉眉头轻蹙。
一别三年,贺寒山还是?从前那般模样。铁甲冷寒,蒙着一路风尘,染着殷红血迹。那是?荣耀的象征。男人英俊眉目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比之当年离京时,褪去了年轻气盛的冲动,更多了些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后的从容沉稳。
远远望见薛筠意,贺寒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很快将视线从薛筠意身下的轮椅上移开,大?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臣贺寒山,拜见长公主殿下。”
男人话音微顿,姿态仍旧恭敬,目光却大?胆地落在薛筠意脸上,慢悠悠道,“几年未见,殿下,清减不?少。”
男人低磁醇厚的嗓音落在邬琅耳中?,早早便将察言观色刻进骨子里的少年,如何能听不?出其中?熟稔亲昵的意味。
长指沉默地攥紧,他无声打量着贺寒山的脸,男人无意朝他瞥来一眼,眸中?浮起?淡淡兴味,目光又转回薛筠意身上。
薛筠意淡声道:“将军初回京都,想来有许多要事处理。就不?必与本宫寒暄了。”
贺寒山眸色深了深。
李福忠赶忙上前打起?圆场,“将军,奴才知道您与公主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这?多年未见,您心里自然是?记挂着公主,可陛下还在御书房等着见您呢。不?如待您见过了陛下再来探望公主,到那时,自然有的是?时间与公主叙旧。”
这?话听得薛筠意不?大?舒服。年幼时她的确曾与贺寒山交好过,彼时她随林奕在校场学习骑射,贺寒山身为林奕的外?甥,又是?贺老将军之子,时常来校场向林奕讨教,久而久之,两人便相熟了。
说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倒也?不?算说错了。
那时的贺寒山有一双赤诚热烈的眼睛,日?日?围在她身边转悠献殷勤。
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
长大?了,骨子里的野心便藏不?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望向她的眼神不再干净纯粹,而是?带着试探的打量,他一步步探着她的底线,甚至在宫宴上,堂而皇之地拿起?她用过的酒盏,状似无意地贴上杯口那道嫣红的唇印。
自那之后,她便再没去过校场。
起?初贺寒山还会时不时地携礼来向她赔罪,被?她拒之门?外?的次数多了,渐渐地,便不?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