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轩不在，据说工作加班呢，家里只有练安一个人，正在和她的小狗玩。

看到他，小朋友一双眸子都停止了转动，再徐徐放大，接着便是溢出了层层叠叠的笑意。

很惊喜的模样，接着一人一狗马上从地上一跃而起：“爸爸？你，你来美国啦？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啊？”

“给你个惊喜。”

小家伙一下子扑上去，开心地扑他怀里。

梅令弘抱住那小身子，也笑得很深，一路上的不安被这个扑抱治愈。

“想爸爸了。”

“唔唔唔。”她开心地哼唧，“我们晚上在家里吃饭吗？上次爸爸要和我们去买菜，但是临时出事了，都没吃成。”

“好，我们就在家里吃，等哥哥回来吃，我跟他说过我来了。”梅令弘带着她去沙发坐下，“爸爸先问你，你哥哥有事要出国，你要跟着啊？”

“唔，想。”

“你怎么没告诉爸爸这个事情呢？”

她嗫嚅了下唇瓣，低垂下脑袋，“这个，这个小事，没必要人人都知道。”

“没必要？人人？”梅令弘不理解，“我是爸爸啊，我是，那些不重要的人人吗？”

她抿抿唇，没说话。

梅令弘实在是不明白：“你和晨书说了，和高启说了，不和爸爸说，为什么啊？”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在忙。”

“忙什么？我不会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接，嗯？爸爸有没接过你的电话吗？”

“我前一天跟你打电话，你提过弟弟发烧了我就没想打扰你了。”

梅令弘哑然，忽而静静地看着一直垂着眼的小朋友。

她撩起眼偷瞄他一下，又低下去了。

梅令弘眯了眯眸子，想了想，末了靠近她开口：“那最多，爸爸也只是那一天没空而已，因为你阿姨去出差了，所以爸爸照顾弟弟，她在的话爸爸不至于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接。

就算那天没时间，过后这么久了，是吧？从你回国看妈妈开始，一个多月了，你都没有跟爸爸提过这个事，如果不是你高启爸爸说的，那是不是等你人都到英国了，爸爸还不知道呢？还以为你在纽约呢。”

“我，我觉得，”她轻声嘀咕，“知不知道都可以的，有人知道就好了，等去了我就会跟你说，要是你有去英国出差，就可以，可以看我……”

“……”

梅令弘深呼吸，又深深吁了口气，“你没理解爸爸的意思，练练，爸爸的意思是，你告诉了所有人，就没告诉我，这有些奇怪，我知道，在你心里所有爸爸都一样的，是有人知道就行了，有人照顾你爸爸就放心了，但是这个事……你一点没想告诉爸爸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顾着家里了，爸爸都不关心你了？”

她声音细弱蚊蝇地呢喃了句没有。

梅令弘看不清她的脸色，小家伙一直垂着眼，再回想他刚刚来时她那个惊讶兴奋劲儿，他不由伸手揽上她的小身子，语气温柔了下去：“练练，爸爸这几年是不够事事关心你，总想着有其他爸爸注意着你就行，上次你骨折，爸爸在出差吗，没来。”

“我没有，想这个。”她喃喃了一句否认他的揣测，但是那声音不像刚刚的软糯可爱，而是含着一丝丝沙哑，委屈可怜的沙哑。

明显就是口是心非了。

梅令弘呼吸一紧，知道摸对了门路了，“练练，爸爸是对不起你的，这些事都是对不起你的，事实上，从小就对不起，从你出生开始，你没有姓梅，没有回过爷爷奶奶家，现在爸爸的孩子都可以回家，就你不行，爸爸就是对不起你的。

后来在你五岁就离开你两年，回来也只陪了你几年就结婚了，有其他孩子了，总是出差，忙得一年见你没两面。”

小朋友眼眶泛起了红，抿着唇倔强地忍着没哭也没说话。

梅令弘：“可是……宝宝，为什么这些年爸爸这么忙，不能说全部是为你，但是至少，至少有七分是为了过去的事不再出现，这样就不会再放你自己了。”

她终于没忍住抬起了一双眼，里面挂着湿漉漉的水雾，眼眶飘着一层浅红色。

梅令弘：“工作和你没办法兼顾，但想要随时能想来看你就来看你，爸爸只有好好工作，接受这几年忙得晕头转向的安排，这些话其实你其他爸爸都知道，爸爸只是以为不需要让你知道。

因为你从小就没妈妈了，爸爸还离开了你两年，爸爸不想后半辈子再有受制于人的时候了，再出事我们练练怎么办呢。”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亏欠你的，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是后悔的，那会儿年少轻狂，不该在没能力成家立业的时候带你来这世界上受苦。”

“没有受苦……”她终于哭哑着声说。

梅令弘：“和弟弟比你吃的苦多得多，从小在别人怀抱中长大，总是在漂泊，爸爸没有给过你一个像样的家，爸爸一直不在你身边。是我不好，爸爸那会儿不好，让你受苦了，你妈妈和你都受苦了。”

“不是她不要我们的嘛。”她吸着鼻子委屈兮兮。

梅令弘：“那是我没能力娶她，可以结婚的话她怎么会不要我们呢。她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没错，但是我喜欢她，没钱的人就喜欢钱，也没什么错，没办法结婚了，就拿了钱走了，也没错，她总不能拿一辈子在我身边一个名分都没有，爸爸从不怪她。

这些年，我只是遗憾过一次，当年你不喝奶粉，我让她等你断奶了再走，她不愿意，执意在你满月时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至于你差点活不下去。

但是一切错的都是我，以前生过她的气后来也释怀了，错的都是我，是我不该祸害了别人，还把你带来这世界上受苦。

“所以爸爸没让你跟我姓，爸爸连带你回家都没办法，你从来都是跟着妈妈姓的。这些年拼命的工作都是想弥补过去，也让未来不再有过去那样被动的生活，所以……宝宝，有什么事你都跟爸爸说，爸爸永远不会因为家里，因为弟弟，就不爱你了，就疏忽你了，那样的话，这些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小眼泪扑通扑通地掉，终于一下子缩爸爸怀里蹭去。

梅令弘把人拥着，紧紧抱在怀，低头亲了亲，“不跟你哥哥去了，他出去后工作很忙，我问过了。我们就在纽约好不好？爸爸来陪你，不会只剩下你自己的，爸爸来陪你。”

“我不用了，我都很大了。”她哭着说。

“你哪里大，陪你上了大学，熟悉了，真大是个大人了，爸爸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