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上次见应晨书,他还要提防着应晨书在他身上套什么话,现在,他临死只差一步了,也就是二十四小时的事情,一切盖棺定论,没再有翻身的余地。
所以惊讶归惊讶,隋育修没有变脸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对手的儿子。
斗了几十年,这十几年来几乎是在和年轻人斗了,应晨书太厉害了,思想手腕超越了他爷爷,外公,父亲,加上有赵延川支持他,他无所畏惧,爬得够快,让老一辈的人都觉得吃力。
而眼下这个赵延川的亲儿子就更是了。
他没想到他看着吊儿郎当,却是虎父无犬子。
为什么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就连几个月前都想要拉他下马,就和他现在一样成为阶下囚,他想着只要这个最宝贵的儿子出事了,赵延川这辈子的职业生涯也算是到头了,当然他也恨赵高启自己,恨他把他的小儿子送进监狱十几年。
这父子俩一辈子是他的心魔。
他知道最近隋家彻底覆灭全靠这小子的手段,他其实知道这小子狠,这个人不比应晨书好说话,应晨书不会冲动,他的计谋在心里,当面他会和客客气气地你虚与委蛇,而眼前这小子,他想弄死你下一秒就动手,太狠了,当年隋二撞了他的车,他第二天反手就把隋二差点送走。
这些年一次又一次地动隋家的坟墓,干的不正不经的事可恰恰体现了他的心里不容一粒沙子。
今天来,大概是真的来嘲笑他的吧。
赵高启坐到了他对面,没有坐正,就斜斜靠着椅子,也不拿正眼瞧他,也是那么斜斜地把凉薄的目光扫过去。
那目光冰凉无比,像一把冰刀。
隋育修能在这一眼里体会到他看似平稳的情绪中夹带的那种滔天的恨意。
他不由笑了笑,主动开了口:“我听说,戚桑醒了,怎么不把她带来呢,怎么说也得来送送她老父亲吧?”
“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去医院看过她几次?”赵高启问,嘴角凉薄地吞吐出几个字,“或者,她不是早死在你隋家手里了吗?你亲自给她销的户,哪里有活着?”
隋育修默认了这个说辞,淡淡笑着没有反驳。
安静了几秒,他才又开了口:“好了,直说吧,你来干什么,赵高启?”
“我有点好奇,有没有答案都行,反正无所谓了。”他双眸裹挟的冷光隔着桌子笼罩在那个面目严峻却故意带笑的老人身上,“你们隋家当年养戚桑做什么?养了又这么对她,你下得去手。”
隋育修难得没有笑,正儿八经地说:“她是她父母所托。临终托付,这样的事情,身为一个中国人都没人会拒绝。至于后来的事,她既然是隋家养大的孩子,我不觉得她会不愿意帮她父亲一局,我从小对她不薄,我也很疼爱她,她也应该帮。”
赵高启嘴角乍然泛起一丝冷笑:“愿意?她在冰冷的异国医院孤零零躺了十三年,活不活,死不死的,而你给她挂了个墓碑,写着她的名字,让所有人去祭拜活着的她,你对你疼爱长大的女儿是如此疼爱的?”
他冰凉地笑出了声:“你良心能过得去是因为戚家夫妻俩和你隋家也从来立场不和,但凡是你自己家亲生的,姓隋,你舍得?!”
隋育修没有说话。
赵高启:“你知道你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必须死吗?正常来说,过往功绩在,你死不了的。”
听出来是他的手笔,隋育修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不再道貌岸然地笑着,洋装轻松。
赵高启:“当年你会收养她,不是因为受她父母所托,而是你知道,谁是制造车祸的凶手,而你因为能分到戚家夫妇手里的权,严家也给了你好处,所以你选择假装不知道,即使你自己身受重伤。
你收养她是因为你心虚。”
隋育修脸色如黑夜降临,藏在阴郁下的眼看不出他是否下一秒就要暴怒。
赵高启:“所以,你必须死。”
隋育修因这句注定了他命运的话而释然,重新笑了,徐徐开腔:“你既然知道这一切,何必还来问我呢。”
赵高启深吸口气,“好奇啊,不是说了?隋家这玩意,斗倒了还挺有成就感的,人要看看自己曾经如何失败的,好走未来的路,不过我想来我不太需要,我这人……”他一边起身一边说,“哪有你和你那宝贝儿子阴狠歹毒。”
…
离开了郊外,赵高启驱车去了梅令弘那儿,嘱咐他全部给死透透的,严家,隋家,一个别想留,还有隋家与庞家那些旁枝,往后几百年都不能踏上这条路,都一个种子,都是狗。
梅令弘让他放心,他怎么可能还不把隋家严家全灭了呢。
“我明天办完这事要去美国出差了。高启啊,你打算工作没有?”
“我哪有时间工作,老子一堆事儿。”他想都没想的说,很嫌弃工作这个事儿。
梅令弘:“你等把桑桑照顾好,能下地了,你也得回了吧?”
“我不。”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来了桑桑自己一个人怎么生活,她还什么都记不起来呢,就记得我。”
“你把她带你办公室去当座上宾就行了,谁管你啊。”
赵高启笑了。
梅令弘也没忍住笑:“你小子,就是这性子谁还不了解。”
“你去纽约是吧?”赵高启想起正事,“哎练练那个事我还没考虑好,你觉得呢?苏文轩这小子我还是没办法百分百放心,也许回头他又跑澳洲去了呢?那练练还满世界跟着他流浪啊。”
“什么?什么东西?”
赵高启对上他一脸迷茫的神色,不解:“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梅令弘的眼神更困惑。
赵高启:“练练没跟你说?”他随口就把事跟他说了。
梅令弘不可思议,“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是真不要我这爸爸是了吧。”
赵高启一乐:“那倒没有,她也没跟我说啊,晨书跟我说的,还没到时候呢,她不着急,一个个说呢。”
…
梅令弘此次的纽约行有一周。
他心里惦记着那个事,出国后终于熬到了结束工作,他没有随同工作人员一起回国,而是和上次的赵高启一样去找了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