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我刚想开口,小洁在一旁轻声道:"小纯今早又吐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

为了割血给我,斐纯吃的药比我只多不少,其他的东西可以分,可我能拿斐纯命分给377吗?

我也做不到。

"除了吃掉一具同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刻意避开那两个字。

"一具不够。"

"什么?"

我在无色毫无起伏的声线里豁然抬头,感受到一股寒冷缓缓爬上脊背,毛骨悚然地瞪大眼睛。

"不够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虫子们已经协商好方案,索性将一切都摊开来说清楚。

无色给我看了一张数据表:"当年青青生病,我以为只是一场意外,自600年前流行的大病毒被切断以后,虫母中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治之症,我研究了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你们的血液中并没有病毒,也检测不到别的致病因子。"

"陛下,你有想过创神之战的意义吗?"无色忽然问道。

我下意识回答:"自然是选出新神。"

无色冷笑:"神不是靠选出来的。虫族只有一位母亲的时候是一个整体,有一百零八个母亲的时候就是一座战场,各部落都不承认对方的虫母,因为血脉是唯一可信的纽带,要想存活,只能杀到只剩一个,那就是新的神。"

尸山血海里的神明,我恶心欲呕,厌恶道:"那我退出不行吗?"星际航行的技术早已成熟,我大可以带着虫子们移民到无人的星球去。

话音落下,研究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无色和小洁注视着我,眼里有一种和377刚才看我时同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在命运的追逐下无路可逃的悲哀,我盯着数据表上布满整个虫星的红色斑点,好像懂了,木然开口:"你是说,这场战争无法退出,是吗?"

纸张在叹息声中卷翘,上面晃动的红点,就是和我一样患病的虫母,大家全都病了。

无色娓娓道来。

他在研究中发现,我、377还有青青的基因里都缺少至关重要的一段,而且各不相同,平时不显,直到母神死后开启进化之路,才成为了催命的符咒。

无色推测每个虫母缺失的基因都不同,大家互为解药,但谁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基因序列好让对方找上门来吃了自己,所以只能不停地吃不停地找,就算你运气好吃到对的那个,然而总有把你视为解药的虫母和部落在急切地寻找。我们之间还有感应,无论逃到宇宙哪一个角落,都会被彼此找到。

377了解有限,他以为像1号虫母那样吃掉一具尸体就够了,还嘱咐我要吃完。可他后来不知道的是,1号部落至今仍在捕猎各个部落的虫母,虫母霓虹不是他的解药,现在捕猎的目光已然瞄向了我。

所有虫母都是绑在一根首尾相连的怪圈上的病人,我们互为病人和解药,无法退出,退出是死,吃了彼此有可能得活,部落与我们绑定,直到怪圈上只剩下一个病人,他吃掉了所有解药,才会安心成神,从此光芒万丈。

母神让我们每个人都生病,只能互相残杀,她划下一个圆圈,不允许任何一个孩子逃离她制定的法则,千千万万年来皆是如此,所以宇宙中只有一颗虫星,一个强大的、孤独的病人。

两天后,怀特来找我辞行,他要去105号和9号部落,赤兔去21号部落。

那束没来得及送给我的冰原花种在了小小的隔温瓷盒中,晶莹剔透,鲜活漂亮,西北山脉之行我为此花驻足了好几次,为了赶路不敢停留,他都看在眼里。

彼时我已不能行走,怀特抱着我,我捧着花,外面太冷,他带我去看温室里养的小兔子,鼻子粉粉,蹦的好高,跳起来差点吃了我的花。

我有些后怕,怀特亲吻我的额头,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等我回来,给你带更多更漂亮的花,好吗?"

我想说这朵就很好,我很喜欢,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好,我等你。"

我坐在床上,隔着厚厚的玻璃眺望他远去的身影。

第二天,白颢子和小洁也要出发,他们计划潜入中央神庭,去母神最后停留的地方寻找机会。

小洁留给我的是糖果,白颢子那厮却给了我一盒烟。

首相大人很不赞同:"吸烟对人体有害。"

"我们又不是人。"

白颢子终于暴露了他的本性,不仅没了敬语,还胆大包天地揉了一把我的脑袋,把我都给撸懵了。

"你他妈......"

他点上一根吸了口,剩下的塞进我的嘴里,说:"不高兴的时候就不高兴呗,该丧丧,想骂娘就骂,反正我们走了别的虫子也不值得你笑,攒着点,回来笑给我们看,有奖励。"

我呸呸吐掉,两拳捶走这不要脸的家伙,"想得美,滚滚滚!"

青烟散去,人去楼空,我从地上捡起熄了的香烟重新点燃,第一口就呛得眼泪汪汪,还烫了被子。

眼泪砸在烧出的破洞上,我低骂道:"混蛋......要早点回来啊。"

30:41

20 没什么好冷静的

红色的雪花越下越厚,虫星降到了史无前例的低温,地表上再没有活物。

我时常眺望远方,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丝归来的白色,然而日升日落,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红色,和渐短渐熄的白昼。

极夜降临前的一小时,377停止了呼吸。

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珑宫里的地暖烧的很旺,但依旧无法温暖他渐凉的体温。

衰竭令他丧失了视力,双目无神,但那双天空一样澄澈的眼睛依然很美,倒映着他短暂的一生。他似乎回忆起了高兴的事情,眸光闪动,忽然叫我:"502,你画的月亮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很久以前,我暗恋叶的时候偷画的他,一不小心拿到了交流会上展览,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我知道377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我握紧他冰凉的手,低头一边笑一边流泪:"没有什么特别的,我那时候很笨,喜欢上一个人,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画了。"

"是这样?"377眼眶微微突出,复又阖上,因为太瘦,点头的时候下巴和琵琶骨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他笑着说:"1551猜的没错,念书的时候他也经常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