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前,他又给钟晴发了条信息:「我感觉我以后都不会再爱了,也不会再快乐了。」
他在飞机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地里,翻耕土地,育苗移栽,施肥浇水,将做过的农活重又做了一遍。就好像,过去的四个月也是一场梦。
飞机落地后,梦也醒了,一片繁华的夜景映入眼帘。赵煦阳怅惘地拿起手机,关掉飞行模式,钟晴的信息跳在了对话框里:
「世界很宽广,你的眼里不应该只有爱与被爱。不要让任何人消耗你,重新出发,重新去选择,你的人生会很辽阔。」
第0044章 死亡是一道闪电。
元旦过后,钟晴把夏青请来大理,让她帮忙检测了一下土壤状态。
经过取样测试,发现先前划出来的三十亩地养得很好,腐殖质和微量元素都已达标,其他几块大田的土壤条件也都不错,翻耕之后再施些底肥就能继续种菜了。
在夏青的建议下,钟晴又在地里种了些洋芋、胡萝卜、油菜、芥蓝之类的时令蔬菜。
移栽过后没多久,大理下了场冻雨,气温骤降。虽然钟晴他们事先给蔬菜苗盖了塑料膜防寒,钟晴还是不放心,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天不亮就开着三轮车去了地里。
到了田间道,天刚蒙蒙亮,苍山在弥漫的云雾间隐隐露出个影儿,寒风里带着些湿气,吹过枯黄的草叶,结成一层白色的冰凌。
钟晴开着车子往前走,忽然看见田垄上有个人影,手上还扯着一片塑料膜往菜地里盖。近了一看,果然是李时雨。
钟晴停下三轮车下了地,远远地朝他喊:“菜苗没事吧?”
李时雨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说:“没什么事。不过明天还要降温,以防万一还是再盖一层膜吧。”
钟晴上去扯住塑料膜一角,又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早?过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刚来一会儿。”
钟晴朝四周望了望,见旁边十几块田都已加盖完毕,知道他应该很早就过来了。这男人向来这样,做得多说得少,有什么活儿先往自己身上揽,跟个老黄牛似的任劳任怨。
钟晴没说什么,跟他一块儿扯着塑料膜盖完了其他的菜地。
忙完后,两人顺道去了趟隔壁养殖园喂家禽。刚推开栅栏门,狗子就欢快地叫着朝他们飞奔过来。
前阵子养殖园刚竣工的时候,钟晴觉得只装监控不太够,还是得有几条狗帮着看家护院,于是就把狗子正式收编了,顺便又买了三条大型犬跟他作伴。这段时间兄弟四个相处得很融洽,保镖工作也做得挺不错。
钟晴上去撸了一圈狗头,给它们喂了早餐,又过去查看家禽。几十只鸡鸭都好好地待在棚屋里,两只大鹅却不知所踪。不用说,一定又飞出栅栏去偷吃菜苗了。
这两个混账玩意儿自从买回来就没让钟晴省心过,每天吃饲料撑得跟猪一样,还要给自己加餐吃菜苗。栅栏已经加高过两回,这哥俩还是有办法溜出来,菜地里盖了塑料膜都防不住它们,临近养殖园那块地已经被它们当自助餐啃秃了。
钟晴天天拿着棍子追着它们打,哥俩也不怕她,踩着菜地一路狂奔,张着翅膀嘎嘎乐。钟晴气得冒火,当即给这哥俩赐名,一个叫铁锅炖,一个叫土豆焖,今年的年夜饭算是有着落了。
喂完家禽,钟晴又去仓库取了一袋饲料,走进马舍依次倒进了三个马槽里。
马舍是在李原野全程监工下搭建起来的,每间马房也都是照着他家的标准修的,因为清扫工作比较繁重,她还是接受李原野的建议,请了个马工过来打扫,顺便帮忙看着点家禽。
今天三个小姐妹胃口都不错,钟晴趁着它们埋头吃饭的空隙,上去拍了拍栗色马的额头,顺着毛发摸了一圈它的后颈。
虽然试骑那天,这匹栗色马当场尥蹶子,但她跟这家伙有眼缘,最后还是把它留下了,还给它取了个酷炫的名字叫“闪电”。
闪电马如其名,撒欢儿跑起来风驰电掣,但载着她的时候步子却十分稳健,再也没像先前一样摔过她。这家伙似乎也看出了主人对它的偏爱,每次钟晴一靠近,它就垂下脑袋蹭着她撒娇,时不时还会跟其他两个小姐妹争风吃醋。
钟晴嘴上说它是个粘人的醋坛子,但每次看见它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心里都软得要化开,每天不管再忙,也会和高倩带它出去散步。
从马舍出来,钟晴又给高倩打了个电话,提醒她晚点把马带出去遛一圈,挂了电话就和李时雨去了南街。
这会儿早已过了早饭时间,两人都有些困倦,吃了碗米线就回家补觉去了。
睡到一半,耳边忽然铃声大作,钟晴冷不防被惊醒,抓起手机一看,是高倩打来的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接起来,沙哑地“喂”了一声,不等再说什么,高倩焦急的声音就传入她耳中:
“阿晴,你快过来,闪电掉进水沟里起不来了!”
钟晴匆忙赶到田间道,水渠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她费劲地挤进人群,果然看见闪电倒在沟渠边,右前腿垂在水里,正歪着脑袋叫唤。高倩蹲在一旁拍着它的后背让它起来,它也不动弹,急得高倩眼圈都红了。
钟晴上去问了问,这才得知刚才高倩牵着马在田间道上散步,走到南边时,刚好有个施工队从尽头的街上路过,货车鸣笛声大了点,闪电冷不丁被惊到,挣脱高倩手里的缰绳往地里跑,刚跑了没几步就一脚踏进了沟渠里。
高倩说完一脸愧疚,自责说:“都怪我,不应该牵着它往这边走的。”
钟晴安慰她说:“你别内疚了,不是你的错。平日里闪电散步一直走这条路,今天也是赶巧了,谁能料到正好有货车经过呢。”
村里有个有经验的养殖户,见闪电趴在地上起不来,只一个劲地嘶嚎,惋惜说:“看样子怕是摔断腿了,真是可惜,这么好一匹马。”
钟晴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给李原野和李时雨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两人就开着货车来了。李原野下了车,急匆匆来到水渠边,一面安抚闪电,一面摸了摸它的腿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钟晴见状越发心焦,忙问:“闪电是不是骨折了?”
李原野没做声。看这情形,闪电十有八九是断了腿,但慎重起见他也没下定论,还是先联系了信任的兽医过来诊断。
挂了电话,李原野找了几个相熟的村民,帮忙把马抬上货车拉回了马舍,又给它打了一针消痛灵。闪电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不再哀嚎了,但右前腿还是站不直。
钟晴摸着它的后背揪心不已,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兽医终于来了。
几人带兽医来到马房,医生一看闪电的站姿,就知道情形不容乐观,又检查了一下腿骨,神情更严峻了。
钟晴见医生摇着头起身,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医生,它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如实说:“粉碎性骨折,救不了了。”
钟晴怔愣着,不等回过神来,医生又丢下了一枚炸弹:“安乐死吧。”
钟晴脑中轰的一声,心口一阵抽痛,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原野。
李原野虽不忍心,还是肯定了医生的诊断意见:“马断了腿只能安乐死,不然活着也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