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雨鼻子有点酸，他莫名觉得，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

他颤抖着手指给她发去消息：「刚刚忘记说了，祝你在上海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当大老板，赚很多钱。」

去大城市发展，当大老板，赚很多钱，是她小时候的梦想。那时的她，还想要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但这样的祝愿他实在说不出口。

钟晴的回复很快跳在对话框里：「嗯，谢谢你。」

李时雨眼眶酸胀不已，像是心有不甘的绝症患者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死期，他又发去一句：「钟晴，祝你幸福。今天，明天，永远都要幸福。」

然而，她依然只回了句：“你也是。”

于是他彻底懂了，他的守望对她来说已经变成情感的累赘。他痛苦地解开身上的锁链，默默地消失在她的人生里。

再得知她的消息时，她已经跟赵煦阳交往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目标明确，果断冷血，为了想要的人生，可以轻而易举、坚定决绝地抛下身后所有的枷锁。

第0035章 他想要的不是体面的分手。

李时雨从梦里醒来，身上凉个了透，好像跋山涉水走过四年前的雪夜。

他从沙发上起身，低头看了看，取暖器的定时已经停了，北风呼呼地从破洞的窗户往客厅里吹。

他又看了看对面的壁钟，已经快五点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了一整天。他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暖和了，也清爽了一些。

他重又回到客厅，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这才看见钟晴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李时雨，我们再聊一下吧，我在这家餐厅等你。」

下面是餐厅的定位，是洱海边上的一家西餐厅，环境不错，但菜很贵，旅游淡季里没什么顾客。

李时雨凝神看着手机，早上那种湿漉漉的颓丧感好像卷土重来。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拒绝。

然而几秒钟的停顿过后，他却只回了一个“好”。

李时雨来到餐厅，上了二楼，钟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他。窗外是澄澈空明的洱海，夕阳下，湖水一面幽蓝，一面鎏金。

李时雨在餐桌前落了座，钟晴把菜单递给他，说：“你多点些东西吃吧，昨晚辛苦了。”

李时雨草草地扫了眼菜单，只点了份意大利面。钟晴又加了份披萨、沙拉和两杯饮料。

服务员上来收了菜单下了楼，二楼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李时雨看了钟晴一眼，神情有些冷：“你想聊什么？”

钟晴眉眼低沉：“怕你离开大理，见不到你了，所以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吧。”

今天早上她从医院回到家里，李时雨黯然离去的背影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越想心里越难过，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不想让他背负着沉重的回忆和对她的恨意活下去。

“今年春天，其实我也遇到了一些事，这件事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人生。”

钟晴双手搭在餐桌上，虚虚拢着水杯，语气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反思。

“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被爸妈送来大理寄养，我的家庭教育是不完整的。再加上我爸妈都不擅长跟孩子沟通，直到最近，我都觉得他们不爱我。这些年，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我一直拼尽全力地往上爬。

为了实现那些所谓的人生目标，我放弃了很多东西，也伤害了一些人，尤其是你。

李时雨，你是我遇见最无私，最宽容的男人，利他对你来说是一种本能。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人，我自私，冷漠，总是把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我把你对我的好当做理所当然，无数次忽略你的感受，甚至连一句明确的分手也没说出口。李时雨，对不起，是我做错了。当年，我确实欠你一个体面的分手。”

李时雨沉默着没说话，钟晴也没再说下去。

恰好有两个服务员上楼来送餐，钟晴等服务员把餐品摆到桌上，对李时雨做了个手势，说：“先吃吧，这么晚了，你应该也饿了。”

但李时雨心里发苦，这会儿根本吃不下什么，虽然极力保持冷静，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补上一个分手？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提醒我，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钟晴正要给李时雨倒水，听到这话不由怔愣，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赵煦阳复合。”

她把手里的水壶放回桌上，神情有些懊丧：

“我知道，这次回来我不该招惹你的，但我真的不是存心戏弄你。今年六月见到你之后，我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心里十分愧疚，很想要补偿你。

看到你的状态那么差，我这才想着拉你一起种地，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让你的心情好一点。

但我忘记了，我们之前有那么多的过往，这半年朝夕相处，不动心怎么可能？但我目前确实无法开始一段有结果的感情。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的话，只会再一次伤害你。我给不了你任何的承诺，所以才会逃避你。”

李时雨久久注视着她，眼中所有的情绪如流云飞转，最后凝结成一团疑惑重重的阴翳：“钟晴，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钟晴的眼神又飘了起来：“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这是需要我独自面对的事。”

李时雨沉吟着，说：“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帮到你。”

钟晴叹息说：“你为什么总是自顾自地抗下那么多的责任呢。”

李时雨愣了一下，下意识拿起叉子卷了一圈意面，吃到嘴里却食之无味。

钟晴望着窗外，夕阳悬在山头，晚霞如燃烧的烈火。

“你还记得那年火把节的事吗？”她喃喃地问了一句。

李时雨手上一抖，放下了叉子。他知道钟晴说的是十三年前的火把节，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一年，他刚刚结束高考，为了攒生活费，整个夏天他都在市区打工。火把节那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他没去上班，待在村子里帮长辈们准备晚上的庆祝仪式。

那阵子，正好有几个亲戚的小孩从外地来大理旅游，遇上火把节都很兴奋，一个个挥舞着火把在人群里窜来窜去。

李时雨眼见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怕那几个孩子不小心烧到人，于是就哄他们去南街上买了些烟花爆竹，带他们在村子里玩了会儿。

虽说他一路叮嘱孩子们不要把爆竹往别人家里扔，一个没留神，还是有个孩子把爆竹扔进了段嬢嬢家。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嬢嬢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