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扶摇抿唇迟迟不语,德妃了然道:“姑娘家都会有这一天,放心吧,将来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以后想家人了,就上我这来。咱娘儿俩一块儿排遣。”

“我晓得了。”扶摇一边抹泪,一边高兴道,“媳妇入宫才不到半年,总是想来看望额娘,却又胆小怯懦,生恐频繁叨扰,让额娘不便,更时常担忧行为越礼引人微词。今日有额娘这句话,我便知道我早该听金嬷嬷的,实在不该畏首畏尾。”

“金嬷嬷?”德妃讶异,“这里头有她何事?”

扶摇道:“金嬷嬷早就劝我多来永和宫走动,多和额娘讲讲院里的事,好叫额娘不必时时挂念我和四阿哥。”

德妃笑意顿了片刻,嘴角慢慢耷拉下来:“金嬷嬷也真是的,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的顾虑我都明白,不来我这额娘也不会怪你。她知道我挂念你,却自作主张和你说这些话,不是叫你为难吗?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想做得好些,并无不妥。”

“我不觉得为难,说到底金嬷嬷是为了我好,更是为了额娘。”

“她是为了我,不过却不该使这样法子。”德妃说着又拍了拍扶摇的手,“这些话……你和小四说过吗?”

扶摇笑着摇头,“告诉他做什么?四阿哥素来忙,我却是个闲人,若是等他抽空才和我一块来,那我想见额娘的时候怎么办呢?”

德妃被逗笑,“好,既如此就别告诉他了。你不知道,那孩子是个心细的,金嬷嬷同你说的这些话若叫他听了去,那孩子又得千思万虑,以为是我对他不满呢。其实金嬷嬷是好意,想着小四忙,我想他想得紧,才叫你常来陪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摆明是告诫:若叫四阿哥知道此事,就是故意离间她母子。扶摇是绝对不可能再和四阿哥说的了。

不过扶摇本也没有此意,“额娘千万放心,媳妇知晓分寸。”

“真是个好孩子。”德妃摸了摸扶摇脑袋。

另一边。

扶摇在永和宫陪德妃用早饭的时候,李格格打发了一个太监到奉宸苑请周苑丞。

自数日前四阿哥得知玉兰树腐坏之事,命务必治好,周苑丞就彻底接下了这活,每隔三日过来诊视。

“算算日子,周苑丞下次再来应该是明日,李格格却挑着福晋外出的时辰,一大早火急火燎地去请人,难道是……”宫女夏柳提早膳时意外撞见李格格的掌事太监领着周苑丞回来,赶忙禀报宋格格。

宋格格端坐桌前,吃了口莲子粥,“看这光景多半是树不好了,李氏就指着这一棵树固宠,树快死了,她当然着急。”又吃了两口,搁下银匙,“前几日她不是邀我去她那小坐么?去拿我的纱裙来,今儿天好,我们就去她那儿坐坐。”

伴着好天色和好心情,宋格格打发人去传话,不久,传话的人回禀:“李主子说她今日身子不适,不便招待,改日再来看望宋主子。”

意料之中的回绝,但宋格格依然换好了衣裳,施施然走向正院。

第33章 第33章所谓……

所谓正院,便是位处整个大院的正中。宋格格和李格格的院子都在正院的左后方,两间小院之间就隔了两堵院墙。

宋格格要去正院,必经过李格格的院子。

在从前许多个时候,挨着李格格的院子令宋格格十分难受,因为四阿哥去看李格格的次数远超于她。不过那已经是去年的事,自从福晋进宫,李格格再没那样的好时候了。

宋格格稍稍觉得扬眉吐气了些,虽然这扬眉吐气并不是她带给自个的。

周苑丞离开不久,宋格格路过李格格院前,正撞见华安指挥两个小太监将一个糙袋子往外搬,尽管封了袋子口,袋子口还在簌簌往下掉土,最后竟从腹部支出来一截树枝把袋子给戳破了!

地上顷刻磊起个小土堆,伴随一地残枝落叶。宋格格惊呼:“你们在做什么?!”

华安和两个小太监登时一惊,来不及收拾残局,赶忙转身请安。

“这是里面那棵玉兰树么?”宋格格皱眉问,“前儿才听说好些了,怎么竟成了这个模样?”宋格格看了眼被剜下来的腐烂的树皮,用帕子微微捂嘴,有点儿想吐。

“回宋主子,”华安哈腰解释,“这是照着奉宸苑给的法子给树治病呢,刮下来的都是坏死的地方。这秽物脏得很,宋主子且请绕着些走,奴才们马上清扫。”

“你们李主子呢?”宋格格忽觉有些不同寻常,不愿就此离开。

“回宋主子,咱们李主子在屋里休息。”

“听说她身上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两个主子是什么关系,各院的下人心知肚明,几个太监极快地对视一眼,华安挡住地上土堆,吩咐一个小太监进院通禀,宋格格忙叫住那小太监,提醒:“告诉她,姐妹一场,我是好心来看她,若她不见我,我这便直接往前,等着福晋回来了。”

这话转达给了李格格,不久,李格格打发一个宫女出来请她进去。

李格格迎出房门,二人姐妹一般亲昵地挽住手。

“姐姐,何必总盯着我?”屏退下人,李格格给宋格格递茶。

宋格格从窗隙望一眼兀立中庭的玉兰树,接茶浅笑,“让我来的可是你,妹妹忘了?从前你这里忙,我哪里敢冒然打扰。”

李格格笑着的眼浮现一丝冷意,“我今儿也不见得闲,姐姐就这么来了,让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还有甚可准备的,赏我一盏茶就是你有心了。”宋格格吹开茶沫,轻啜了口,“适才我见到从你院里抬出去一大袋子土,那是什么?”

“栽树的土呗,还能是什么?树腐败了,土也不好了,我正忙着使唤人将奉宸苑送来的新土填上呢。姐姐,我真的不空。”

玉兰树外围确实围着几个填土的太监和宫女,宋格格往外瞟了眼,叹气,“你这树还能好吗?”

李格格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姐姐啊姐姐,”她一面摇头,一面打量宋氏,眼神怜悯,却不是真的可怜宋氏,“原来你特特地走这一遭,就是想看我如何受挫么?莫非姐姐以为这区区一棵树真能左右我的恩宠?姐姐,怎么到这个时候你依旧如此天真?我不妨实话与你说了,就算玉兰树顷刻坏死,我也不会和你一样。”

宋格格咬牙切齿,眼里几乎要蹦出火来,“什么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自怨自艾!你不仅自怨自艾,还自视清高,没本事将男人叫到自己屋里,就看不起我用自己的方式逢迎四阿哥。可是你看”李格格忽地一挥袖,“我这屋里,字画、绣屏、瓷器、糊窗的纱,还有你手上这盏汝窑茶杯,你可认得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好东西?”

宋格格鄙夷,“真当什么好东西?哪一天四阿哥想收回,你什么也没有。”

“那又如何?以后你我还都要死呢,难道现在就要抹脖子去?”

“你!”宋格格辩不过她,气得脸色脖子通红,二人都是去年被送进来,相差不过两天,李格格的日子确实过得一日比一日更好,好到连下人们都敢在背后腹诽,说宋格格不比李格格招人疼。

宋氏眼底含泪,自忖自己这一年来并无对不住李氏之处,李氏却纵容自己的下人在外头编排她,其人可恨!

一怒之下,宋氏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茶杯摔在榻上,未碎,但发出一声清响。李氏任由宋氏离开,宫女闻声进屋时,李氏脸色冷冷坐在榻边,擦着小几上被茶水打湿的茉莉花瓣,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