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夏燃出生在一个燃起大火的夏夜。

那天,他父亲在争吵后抛下即将临盆的母亲去找自己的白月光情妇,于是本就重度抑郁的母亲在别墅里泼满了汽油,想要纵火自杀。

被管家从火中救出后,妈妈在救护车里生了他。

有这样一个炽热明亮的名字,可姚夏燃却很怕黑,因为自年幼起,严厉的父亲便总是会在他犯错时将他关进看不见光的训诫室中。

“那么多虎视眈眈的旁系,想不被他们咬下肉来,你就必须够优秀,也够无情,知道吗?”父亲皱起眉,居高临下审判他:“这样软弱,你要怎么接我的班?”

他背负着接班人的期冀行走,而那些无声的黑暗会吞噬掉一切,吞噬他的眼泪、他的四肢、他的感官。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他很少能见到妈妈父亲说妈妈疯了,将妈妈关在别墅后的一栋房子里,不允许他们见面。

但每次从训诫室中出来后,他都会偷偷去见妈妈。如果运气好,他能刚好撞上妈妈吃了药,那么妈妈不但不会流着泪让他去死,还会温柔地抱住他,告诉他要带他去山上看星星。

“因为,”妈妈用夸张的语气告诉他:“那里的星星特别大,特别美,可以照亮每一个没有光的地方哦。”

他僵硬地靠着妈妈,感受着怀抱的温度,想,那漂亮的星星一定也可以照亮看不见光的训诫室吧。

妈妈还是没有带他去看星星。妈妈死了。在他眼前自焚而死。

妈妈的葬礼上,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哭,他微笑着告诉那些人,妈妈是解脱了,妈妈不痛。

但那些人却露出感到惊悚的神情。他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一会儿说他亲眼见到母亲自杀后疯了,一会儿又说他继承了父辈天生的冷血。

可他说的是实话。

那些用来麻痹精神痛苦的药物早已腐蚀了妈妈肉体感知疼痛的神经,所以当火烧起来时,妈妈不但没有尖叫,还对他微笑。

他木然地看着火光中的母亲,身后的家佣发出惊惧的尖叫声,赶上来扑火,可母亲最终还是咽了气。

临死前,母亲问他:“你、你说,他、他知道我死后,会、会后悔吗?”

母亲只留下了这一句遗言。

企图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而父亲以身作则来印证集团的当家人该有多心狠在母亲的葬礼当晚,他就将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女接回了别墅。

“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新妈妈和你的妹妹。”领着那个女人和孩子,父亲冷着脸这样告诉他。

他看着这两个侵入他领域的陌生人,顿了几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妈妈,妹妹。”

父亲笑了声,伸手去摸身边女孩的头,意有所指道:“妹妹比你听话懂事多了,其实培养成接班人也不错。”

他在继母的惊喜调笑声中也笑着点头。夜晚,他潜进私生女的房间里,双手掐在私生女脖颈上,准备将这个入侵者活活掐死。女孩睁开了眼睛,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尖叫和求饶,女孩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带着对生死无所谓的麻木。那张脸真像他,眼睛也像。

他一时有些出神他仿佛看见年幼的自己被掐住喉咙,却面无表情,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那个简陋的房间没有窗帘,他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微弱光芒。

妹妹真幸运,那天晚上有星星,而他看着年幼的自己,再也下不去手。

当晚,他又被父亲关进了训诫室。他瘫坐在训诫室里摸索,竟摸到了一把刀。

谁会将一把刀和一个怕黑的孩子关在一个训诫室里呢?是在期待绝望的他拿起刀追寻母亲的脚步吗?

他摸黑抓起那把刀,却没有自杀。

妈妈死了,没人带他去看星星了。训诫室的黑暗中,感觉不到痛的他用刀在身体上刻出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星星图案。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无数个亮起的星星……他对着天上的星星,微笑起来。

“我看,这些照片就都烧了吧,”女人轻蔑地用指尖夹起母亲的照片,在他面前露出不会在父亲面前露出的刻薄一面,对他笑道:“这种又笨又丑又疯的老女人照片留着有什么用,看着多碍眼。儿子,你说对吗?”

女人松开手指,微笑的母亲就这样被她的高跟鞋踩在脚底。

当天晚上,他将女人绑在卧室里,堵住女人的嘴,往女人的脚边倒了一圈汽油。

他没开灯,微弱的月光中,他蹲在女人身前,点燃了打火机,闪烁的暗黄色火光中,女人那张漂亮的脸已经惊恐到扭曲。

“你可真漂亮。”他微笑着对女人说:“我妈妈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你想不想去陪她?”

女人疯狂地摇头,眼里涌出哀求和恐惧,逗得他笑出声来。

这时,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见年幼又寡言少语的妹妹站在他身边,跟他说:“不要。”

那一瞬的恍惚中,他突然回想起目睹母亲在火光中死去的自己,可当时的他却说不出那句‘不要’。

他突然有些恼火,他掐住妹妹的脖子,他想,这次,他一定要杀死年幼的自己。

“你就替我去陪妈妈吧。”他用力将妹妹的身体摔在地上。

而在他往妹妹身上浇汽油的时候,那女人趁机挣开绳索逃了,一边跑一边大声求救,却头都没回,完全没有管自己的孩子。

他没有去追女人,而是在女人尖锐的求救声中再次点燃打火机。满身汽油的妹妹坐在地上,没有逃跑,而是像很久之前那个夜晚一样,一动不动,一脸麻木地仰头看着他。

他沉默几秒,熄灭打火机,告诉妹妹:“你不能去陪妈妈。你和我太像了,妈妈不喜欢。”

那女人从楼梯上尖叫着跌落的时候,面孔扭曲成一团,涕泪横流,一点都不漂亮了。

他走上前,用母亲的照片点燃了火,贴在女人脸上,欣赏那张漂亮的脸被灼烧出的狰狞疤痕。

“你不漂亮了。”他笑着问女人:“爸爸又会喜欢这样的你多久呢?”

唉,所有人都指责他是一个可怕的疯子。可是

“我真的不恨她呀,”他无辜地对警察和心理医生耸肩,微笑道:“我只是听她的话把照片都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