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叶祈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丈夫的手,转身大步冲回画展里,寻找刚刚那个青年。

他扒开拥挤的人群,带着急促强烈的心跳一路向前。

然而,等他回去,刚刚站在那里的青年人已经不见了。

叶祈愣在原地,突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慌和恶心。

错过了……

“怎么回事?”身后的丈夫跟上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气,抓住他的手臂质问道:“你跑什么?”

“爸爸,”女儿也跟着跑进来,喘着粗气,有些慌张,有些着急地问他:“你怎么了?”

叶祈说不出话来,他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低头看着女儿的脸那张天真单纯的,总是让他感到难过的脸。无法抑制的痛苦将他吞噬。

他们几人本就容貌出众到很难让人不注意,此时行为异常,更是让大多数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叶祈发觉旁人探视的目光,恐慌感更深了,恍然觉得这种场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擂台……病服……针筒……漫长的走廊……刺耳的嘲笑声……

割裂的记忆碎片疯狂在脑中涌动。

“不,不对劲。”神经要爆炸开一样,叶祈粗喘着气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砸落:“这不对劲……”

丈夫将流泪的他拥进怀里,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低声在他耳边道:“吃下去,你发病了。”

“不是的,”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吃了药后他又会重新变得呆笨迟钝。他不愿下咽,含着药摇头,几乎是求助般,本能地喃喃道:“小城……不对劲……”

丈夫身体微僵:“乖,吃了药,我们回家。”

回家?那个囚笼一样的地方,孤独……没有人可以说话,像只缺爱的宠物狗一样无尽地等待……

叶祈摇头想推开丈夫,却被丈夫抓住了双手,丈夫在他耳边低声道:“叶祈,你吓到女儿了。”

叶祈低头,看见女儿的大眼睛已经浮起了恐慌的眼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是无尽的轮回吗?一切痛苦好像都在不断重复。他心痛如绞,一下子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软倒进丈夫怀里。丈夫的手摸上他的喉咙,他顺从地流着泪将药丸咽下。

见他安静下来,丈夫搂着他的身体往外走。叶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觉得丈夫的手像是一副手铐一般,将挣脱的自己重新锁住了。

画展外,江柏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画展,自然也看到了那副诡异的烟花。

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是当年那场烟花留给叶祈的阴影太深,刺激得他又发病了。

将一直无声流泪的叶祈带上保姆车,江柏回拿出车里备用的针剂,一转头就看见叶祈看着他手里的针筒,表情露出明显的恐惧。

江柏回心中痛起来,忍着强烈的罪恶感上前,嘴上哄道:“打了针就好了。”

“不要……”叶祈的身体向后缩,躲那针头,困难地说:“讨厌……”

女儿站在车外,漂亮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焦急地看着叶祈,担心地喊:“爸爸,你别害怕,你打了针就好了。”

叶祈退后的动作顿住,妖冶的脸上蒙着层惨白,十分悲伤地看着哭泣的念晴,露出一个虚弱疲惫的笑容:“好。”

江柏回趁机上前,顺利地将针筒扎在叶祈手臂上。

叶祈不再退缩,只是沉默地看着那针剂被推进自己的身体里。光透过车窗洒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像即将破碎的蝴蝶。

江柏回将空了的针筒拔掉,从车里退出来,直起身。念晴从他身边挤进车后座,哭着钻进叶祈怀里,抬头问:“爸爸,你感觉好点了吗?”

“嗯……”叶祈回答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要消散一般:“别怕……”

江柏回扔掉手中的针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女儿还太小,意识不到她的担心恐惧正是真正困住她爸爸的枷锁。

他坐上驾驶座,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后座拥在一起的父女,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叶祈的自我意识太强,即使被洗脑失去记忆,也没有按照他给的人设平静生活,总是想要逃离。他无法改变叶祈的性格与天性,只能依靠大量的药物不断摧毁再重建。

然而这种依靠药物维系的幸福,实在过于脆弱。

*

画展的休息室里,白慕生揉了揉依旧不太舒服的心脏,对搀扶他的工作人员笑笑:“我没什么事了。”

“老师你确定?刚刚人还好好的,突然就往地上倒。”

“……可能是低血糖了吧。”

工作人员夸张地拍拍胸口:“那就好,吓死我了。老师你要按时吃饭啊。”

白慕生点点头,站起身:“我们出去吧。”

“好,”工作人员起身带路:“今天专门来看您画展的人很多呢,好多人都在打卡拍照,老师确定不露个脸吗?”

白慕生摇摇头:“不必了。”

两人走回画展中心,另几个工作人员凑过来搭话:“哇,刚刚真是吓死了,我以为要出事,都准备好打救护车电话了。”

身边的工作人员问:“怎么了?”

“刚刚和老师撞到一起那个男生,记得吗?就是长得特别好看,戴了个熊耳朵发箍那个。”一个工作人员用手比划着:“刚刚突然冲进来了,站在那不说话一直发抖和哭。”

“是是,”另一个工作人员挤过来参与了讨论:“他应该是发病了,看着精神有点问题。他丈夫跟进来要带他走,他不太愿意,最后还是被他丈夫软硬兼施地带走了。”

“哇,你别说,他丈夫长得可帅了,但是阴着张脸,巨吓人。”

“那男生长得也很帅啊,尤其哭起来发抖的那个样子,哎呦,真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