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那副烟花。

那么灿烂，那么美丽，他却莫名生出流泪的冲动。

人声鼎沸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好奇心，吸引着叶祈转身大步走进了画展中。

画展不大，人却很多，许多都是慕名而来的粉丝，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神秘的画师以及他的各种画。画的风格很杂乱，什么类型都有，有写实风的路边小花或风景，也有像外面那副《坠落》一样扭曲的线条。大多都是简单的黑红灰颜料绘制，看起来触目惊心。

……倒是和他在家乱画时的风格很像，在宣泄心中的情绪一样。

叶祈一路走到画展里面，一仰头就看到了最中心那副惹眼的画。

那是一副很潦草的素描，却被放大摆在展厅最大的展览位。画中的少年穿着宽松的衬衫和牛仔裤，侧身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露出的半张侧脸被涂满了铅笔的灰，看不清面容，唯独脸颊的位置潦草地用红笔顺着涂下来，像是触目惊心的血泪。

心里那种奇怪的伤感更强烈了，叶祈的目光向下，看见这幅画的名字叫《梦魇》。

聚在这里看这幅画的人很多，他听到旁边的人讨论道：“我说，这画的是老师的梦中情人吧。”

“算了吧，谁会把梦中情人画成这样啊，这么狰狞而且脸都没有。”

“但除了脸以外，人体构图都堪称完美啊，不然干嘛摆在这个位置？”

“也没准老师画的是自己呢？我看他的画都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样子。”

“啧，但这副画给人的感觉……你们有人懂我吗？就完全是在看着自己正在伤心的男神的暗恋视角……想安慰又不敢靠近的那种……”

“……姐妹，你真能脑补。”

几个人笑起来，叶祈也被旁边小姑娘的话逗笑了，心中的阴霾散去些许。

他摇摇头，转身从拥挤的人群里往外走，因为心里还想着那副画出神，他没看前面，和另一个正在跟身边朋友说话的人重重撞在了一起。

对方的身体很结实，撞得叶祈吃痛后退一步。

“对不……”他抬起头道歉，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击中了，叶祈浑身颤栗，画展外那朵虚幻的烟花在他脑中猛地炸开，在残骸和巨响声中，心跳的停滞感让他难以呼吸，拥挤的人群在那一瞬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眼中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脑中的神经像被无数针扎着一样头痛的要命，痛苦提醒着他不要回忆，但想和对方说话的欲望挣扎着，令叶祈忍着强烈的痛意，虚弱地开口。

“你……”

“你……”

对方和他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他在对方清俊的脸上发现同样的失措。后知后觉，他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白茶味香水，随即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变得更加强烈。

“怎么？”对方身边的朋友好奇地打量了脸色怪异的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我……”青年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对他温润地笑了一下，然后对他伸出手，不确定地说：“你好，我们……认识？”

“我……”叶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想结识对方的强烈渴望还是让他伸出了手：“或许……”

“爸爸！”女儿的声音大声传过来，她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叶祈伸出的那只手，质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叶祈怔了下，垂眼看向喘着粗气一脸着急的女儿，这才恍然过来自己刚刚离开时没有跟丈夫和女儿说。

对，他已经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了。

“父亲还在外面找你呢！他快急疯了！”念晴将父亲这两个字念得很重，对他催促道：“我们快点出去找父亲吧。”

说罢，念晴也不等他回应，拉住他的手就将他往外拽。

叶祈被女儿拽着往前走了两步，心里空落落的，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刚刚与自己相撞的青年。

身后，那青年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正无声地看着他。

作者的话：小江：女儿我这么多年没白宠你呜呜呜

靠女儿稳固地位的小江一枚

98.疑心

叶祈失神地被女儿拽着往外走，他看着女儿的背影，觉得仿佛有张巨大的网在收缩、扯紧，拽着他向前。

外面的阳光刺了他一下，街对面刚从其他商店走出来的丈夫看见他，几乎是飞奔过来，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前，山雨欲来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接着丈夫顿了下，皱起眉，问：“你怎么哭了？”

叶祈眨了下眼，泪珠从眼眶坠落，画展外，他又看到那副诡异的烟花。

凄美、悲怆……让人联想到死亡。

无数画面从眼前像电影灰白的残片一般接连闪过，昏暗的天台、拥挤的人群、刺眼的白西装和鲜血……

“叶祈！”他听到丈夫加重语调，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嘶吼着，尖叫着，要挣破囚笼。

要这样错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