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他到底舍不得叫我为难。

汤药里头通常混有安眠药效成分,魏玺喝完药不久,便累极沉沉睡着了。

他不肯去榻上睡,执意要赖在我怀里歇息,我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他紧闭着眼,睡颜无邪,宛若稚子一般单纯,我低头看他,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生,他呼吸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断绝了生息。

我再也绷不住哭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次,哭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第0010章 称皇10

做一个明君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我敏感的身份需要面对的诽谤质疑,更加重了我的压力。

可以说,刚登基的那几年,危机四伏,我日夜殚精竭虑才保住了我的皇位。

我扶持自己的势力,待满朝文武都是自己的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如今,魏国上下,一半能臣是男子,一半能臣是女子,隐隐呈现分庭抗礼的局势。

但在张笛辞官后,男臣团便隐隐呈现没落趋势,并且在我这个大力支持女臣团的帝王手下,时日一久,他们便逐渐消沉,最终还是服软地为我办事。

魏国苦吐蕃多年,国力逐渐萧条,正是需要一位明君的关键时刻,比起魏玺,我当然更适合做皇帝。

在解决这番难题后,我终于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到魏国发展上来。

惩治贪官污吏,轻税徭役,派娘子军驻守重要关卡,魏国在多年征战后,终于有了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百姓安居乐业,朝臣的注意力久而久之便转向了我的后宫,开始关心起魏国皇家子嗣问题来了。

我便顺水推舟地娶了位凤君入魏宫。

凤君张岫乃是张笛嫡子,我曾拜师张笛,儿时时常出入张太傅府邸,是以,他与我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是位饱读诗书的清雅公子,可惜,我不是与他花前月下的闺中小姐。

我清楚,他便是父皇母后为我挑选的夫婿。

我从来乖逆不顺,却在这件事上罕见地顺从了父皇母后的意思,少时便与他走得很近。

人前,我从来乖巧地唤他“阿岫哥哥”,人后,我却可劲地欺负他。

张笛迂腐,教养出的儿子自然也是十分恪守礼教的,懂得尊卑有别,从不向父皇母后告状。

他是真心实意把我当成尊贵的未婚妻来侍奉爱戴的,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便惦记着要给我。

但我并不稀罕他的东西,每每都是随意抛弃,他见了,也不恼,只是宠溺地摸着我脑袋,无可奈何地笑着叹:“我好似无论如何都讨不了馨儿公主的欢心。”

他不会懂的,我想要的东西是他给不起的,也是他永远不会给我的。我必须靠自己去掠夺。

*

在魏国人眼中,我与张岫恩爱如胶,是举国典范。可我却不以为然。

张岫待我极好,但他不曾真正窥见我阴暗的真面目,是以,这段夫妻之情便好似海上空中楼阁,虚幻又不真实。

从少时起,张岫便总是把我当成娇弱的女子看待,他总说要保护我,照顾我一生一世。

我的反应也从不例外,总是轻蔑一笑,冷冷睨他一眼便转身走人。

笑话,一个只会吟诗诵词、弹琴奏曲的贵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还妄称要护着我?岂不可笑!

年少时,我心中戾气便极重,每每因为父皇母后偏心魏玺的举动而不高兴的时候,便去找张岫出气。

春日迟迟,张岫正与友人在府中玩“曲水流觞”的游戏。

“阿岫哥哥真是好兴致。”我意味不明地调侃出声。

众人听见我的声音,循声望来,大惊,皆起身朝我行礼,我抬了抬手,客气道:“本宫只是出宫散散心,闲逛到了张丞相府邸,便顺道来看看。”

众人道诺,举止皆是一副拘谨姿态,再没有方才洒脱嬉笑的模样,想来我在这里,他们到底有点放不开。

我便客气笑道:“你们接着玩你们的就是了,不必理会本宫。”

见我态度和善,他们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张岫许是瞧出我心情不愉,便对友人道:“今日游戏便先到这里罢,岫另有要事,改日再向诸位讨教。”

众人一听,暗地里左右张望,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都是十几岁好动好玩的少年,其中便有一人笑着呼道:“张岫,你不厚道,公主一来,便想将我们统统赶走!”

又有一人大声附和:“陈兄,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些狗肉朋友,哪里比得上张兄的未婚妻公主?公主一来,张兄心里眼里当然只容得下公主一人咯。”

张岫闻言,惴惴不安地望我,仔细看我脸色,像是怕我听见这些轻薄话而不高兴,忙喝道:“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岂能容你们这般妄加议论?还不快快住嘴!”

我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假笑道:“阿岫哥哥,无妨,不过几句玩笑话。”

这些少年见我不跟他们计较,都笑得灿烂,却也见好就收,朝我再拱手一行礼便纷纷相携离开。

庭院里一时安静下来,张岫迎了上来,抬手轻抚我皱起来的眉头,温声道:“馨儿,何人惹你生气了?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拉下他的手,坐到他方才的位置上,倒了杯酒饮下,张岫坐到我身旁来,关切地看着我。

许久,我并不理会他,他便取了琴置于腿上,信手拨弄,泠泠的弦动声便在我耳畔响起。

他奏得明明是清心的乐曲,我便越听越火,恼怒地一把将酒杯丢到地上,大喝:“别弹了!本公主不是来听你弹琴的!”

琴声顿时戛然而止,张岫抚琴的动作顿住,有些讶异,一时失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