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克制得足够了,可江让不?肯放过他。
青年像是一抹永远不?会消散的、照在他眸中的日光。
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明明知道待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可那孩子就是不?肯离开,还妄想保护他,固执得令人发笑。
祝妙机心口宛如吊着一块巨石,他时时刻刻希望最后的刀锋快些?斩落,却又总是忍不?住地贪恋。
他是个龌龊的、活该遭人鄙夷的东西。
如今,青年听到这些?事情了,为了他的宗门、为了他喜爱的师兄弟们,一定会放弃他。
他死?死?垂着头,白色的、怪物般的长发垂在侧脸,遮挡住潮红的眼眶。
其?实?他连哭都不?该哭的,早晚的结局,有什么可哭的呢?
可祝妙机始终未曾等到青年与他割席、划清界限。
恍惚间,他只察觉到青年越发扣紧的手腕。
年轻的孩子眸光坚定,他被人养得多好啊,好到近乎天真?纯善。
他认真?的说:“即便他真?的体质特殊、灾祸缠身,世间之大,总有办法压制,我师尊是昆玉仙尊,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96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1 操心你的男妈妈师……
浓稠的夜如同鼓着泡的沼泽, 深重?、不详,人陷入其中,像是瞬间便?能被彻底吞噬。
火光烈烈, 山洞内,被风影吹动的篝火摇曳晃动,它们时而扑于黑衣青年微微蹙起的眉尖, 时而坠入白衣男人面颊上的一片苍冷的雪光。
更多时候,火光是同时坠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的,深色的光影如同夏日堆积的粗柴,被火星子灼烧后便?再也克制不住, 噼里啪啦地倾尽一切地燃烧。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轻轻扇动睫毛掀起的细风都能被彼此感受到、近到鼻息间轻轻的呼与吸都能被对方?全然?侵吞, 毫无保留。
青年微微动了动喉头, 俊逸的、少年气十?足的脸庞被火光照的通红,他左手指节绷紧地握着一个精巧的白瓷药盒, 右手的拇指画着圈在男人苍白伶仃的颊侧淤青按揉。
祝妙机没有挣扎,他安静得像秋日枝头成熟的、被人随意摘下的棉花。
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侧, 有些凌乱,一张病白的脸羸弱得宛如下一瞬间便?会被风吹败。唯有手腕侧绑着的发带散发着近乎不详的猩红。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美的。
无性别的美, 近乎毁灭性的白造就了他的周身的诡谲、病态、惊心动魄。
江让目光不受控制的扫在对方?淡色的薄唇上,祝妙机的唇很好看,微微起伏的边沿透出的薄红像是被胭脂虫尸浅淡描摹过的一般。
青年勉强偏开几分眸光, 他的心跳的太快了, 异常得令人心慌,就好像,只要碰上眼前的男人, 他便?会下意识地被蛊惑、意志不清。
脑海中胡乱地思索着,好半晌,江让才收回按揉得灼热的手指,他微微后退几分,忍不住地动了动嘴唇,岔开思绪道:“阿妙,今日他们来找你麻烦,为何不反抗?”
两人相?处数日,偶尔遇到一些仅凭一人之力难以解决的凶兽时,祝妙机也会出手,但江让鲜少看对方?动用灵气,更多时候,男人只是抛出几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树枝、石头等等物品,关?键关?头时,他轻轻挥手,一道威力极大的阵法便?会凭空罗织,配合着青年绞杀危机。
不仅如此,祝妙机似乎天然?便?有与兽类沟通的能力,但那些兽类并非是喜爱对方?的态度,若要真切形容,用惧怕或许更加恰当。
如此看来,男人其实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不如说,他是甘愿坠入淤泥,任人践踏的。
祝妙机没有说话,他只是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用那双漆黑的眸盯着青年。
好半晌,男人才轻轻开口,那双低垂的眸无光、静默,许久,他带着真切的、不解的疑惑轻声道:“为何要反抗。”
江让瞬间一愣,他忍不住轻轻扶额,富有正?义感的青年人哪里听得了这些,当即便?语气中便?带了几分浅薄的激动道:“他们如此欺负人、蛮横无理,阿妙,你若不反抗,他们只会当你好欺负,日后还会来寻你的麻烦!”
祝妙机微微一愣,浅色的唇张张合合,好半晌,他垂下眼皮,白色的睫毛如同被淋湿的蝶翼,小?心地颤动。
他轻声地、语调近乎勾带出几分自卑一般的小?声说:“可?他们说的并无虚假,朝我发泄......也是应该的。”
江让从?未听说过这般的事情,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内心无法抑制地生出几分喟叹、怒其不争。可?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青年失礼地扣住男人修长冷感的指骨,漂亮的、张牙舞爪的黑色瞳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对方?。
江让一字一顿道:“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你从?来都不欠他们的,你不欠任何人的,他们是懦夫,懦夫才会一心想着推卸责任。”
青年说完,叹息一声,似乎也并不期待对方?立刻有所改变,他不再等待对方?回应,径直往山洞外一侧的方?向裹放的被褥处躺下歇息。
洞口侧的风声要更大一些,晚间的风很冷,可?江让却稳稳地挡在风口,遮蔽了一切的凉意。
青年随性地将薄被盖好,稍稍侧过的脸皮轮廓美如精心雕琢的冠玉,师尊不在身边,他便?过得糙了许多。
“早些休息吧,你吃了治愈丹药,方?才涂上的膏药也有安神的成分,现下便?什么都不多想,好好歇一歇。”
山洞内一时间陷入一片寂静。
篝火渐消,月亮慢慢从树荫中钻出来了,它便?这样亘古驻立着,银辉的光线如窥视一般,透过青年的身体,狡诈地落入山洞。
平稳的呼吸声轻轻起伏,江让便?这样毫无防备地陷入睡梦中了。
睡梦中的青年面容宁静,平日里开朗的眉目此时轻轻平铺开来,像是一页糅皱又平摊开的纸张,而那纸张如今被山月带来的潮雾隐隐浸润了几分,于是,锋锐的边角便?开始变得柔软、缓平了下来。
在一片如凉水的夜与月中,将消的篝火拥着一道缓缓直起的身影映照在怪石嶙峋的石壁上。
那黑影抬起手腕,轻轻抚了抚墙边的一块白色怪石,一瞬间,那石头便?幻化成一道儿臂粗的白蛇。
白蛇蜿蜒着身躯,慢慢从?石壁上攀爬而下,粗粝的白色蛇鳞剐蹭着岩石,发出一阵一阵细微的、古怪的声响。
一直到它攀爬上熟睡的青年的被褥,一圈又一圈地缩起蛇尾,蜷缩在对方?的肩侧,红色纤长的蛇信子隐约滑出,又以极快的速度收回蛇吻之间。
在白蛇动作时,那道灰暗的人影也终于彻底地显露在阴惨惨的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