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苏木哑着声音,见到陈大夫这一刻,她没能忍住,不仅是因?为在这陌生的地方有她熟悉的人,陈大夫还认识她的家人,“清风寨没了,明?叔他们不在了。”
听到苏木这般平静地说?出来?,陈大夫鼻子一酸,红了眼睛。上天不公啊,两次,为什么要让这小?姑娘经历两次这样的事情。他轻拍苏木的手:“没事了,会没事的,听话,乖啊。”
泪水落在被子上,晕开,陈大夫拍她手的动作,让她想起了明?叔,苏木带着小?心翼翼和不确定,轻声询问:“陈大夫,您可不可以,抱抱我?”
陈大夫心里一恸,这小?姑娘是有多?悲痛和无助,才会向他这个对?清风寨说?不上友好,曾经对?她不耐烦的人索求安慰。
“好。”在苏木靠过来?时,陈大夫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满眼慈爱,“好好养病,陈伯伯会把你治好的。”
苏木睡着后,陈大夫帮她盖好被子,又给她把脉。外在的伤病能好,但心病难医,也罢了,看个人造化吧。唯一能让苏木解开心结的,除非清风寨的人能活过来?。
杨霄靠在马车上,望向昏暗天际。苏木有意压制,他还是听到了,那一声声的抽泣,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苏木恨他至此,连哭声都不愿让他听见。
许久,陈大夫从马车下来?。
“杨大人,陈某一生从未求过别人,”陈大夫伸手拦住杨霄,态度强硬,“这次陈某求你,放过她一晚吧。”
苏木醒了,他就?没理由再留下,离开也不过这两日,日后她是何境况,不得而知。眼下,他只想为这小?姑娘做点?什么,至少让她能够安稳睡上一觉,也好。
“被子够厚,马车也严实,”杨霄沉默,怕他不同意,陈大夫语气?软上几分,“苏木身上的伤虽未完全痊愈,也已无大碍,日后多?加修养便可,她就?是在马车里睡上一晚,也不会有事。”
杨霄看着紧闭的车门,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行,马车里面……”
“不行不行不行。”陈大夫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管杨霄的身份,猛甩袖子,打断他的话。虽是恼怒,也顾及到里面睡着的苏木,他指着马车压低声音,“那你抱,爱怎么抱怎么抱。我可告诉你,她现在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还睡得很不踏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来?,你要是愿意弄醒她,你就?去,我不管了。”
他重重哼了声,背过身不想再看杨霄。旁边的随从抽出剑,被杨霄眼神制止。
“来?人,送陈大夫进驿馆休息。”杨霄是见过陈大夫脾气?的。怕死,有时胆子又大得很,为了病人他敢跟任何人呛声,谁来?也没用,“陈大夫,请。”
随从适时走来?,站在陈大夫身旁。
“你别吵醒她。”看他是接受了,陈大夫才跟随从离开。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苏木再次醒来?,马车是特意布置过的,能睡人,底板铺了垫子和毯子,身上盖的被子也是崭新而厚实。外面很是安静,没有声响,偶尔有寒风呼啸而过,发出呜呜跟哭似的声音。
她不想再睡,也睡不着。陈大夫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难为他老人家为了自己,辛苦跟随一路。她在马车里,定有人在外头把守,他们不会让自己跑了,她没有穿上外衣,只有一件单薄衣裳,推开门时,寒风吹过,却没有感觉到冷。
她目光在杨霄身上掠过,仿佛没看见一般,兀自抱腿坐下。今夜无月,连星星都没几颗,她微仰头,望着夜色。
“你刚退烧,伤还没好。”看到苏木出来?,杨霄没有多?惊讶,在清风寨时,她就?喜欢坐在廊下看山里的风景,春雨秋风,夏日冬雪,四季变化轮回。此时外面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苏木身体尚未痊愈,膝盖亦有旧伤,抵抗不住这冬夜的冰寒侵袭,杨霄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别再冻着。”
苏木甚是疑惑,这个男人,他是在关心自己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明?白,这关怀对?她来?说?,只会是讽刺。
她伸出右手,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绑带。
“谁伤的?”
她还是一脸淡漠,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恨,没有怒,只有平静。
杨霄手顿住,陈大夫和他说?过,苏木的伤大多?是皮外伤,修养好便能痊愈,不会留下隐患。唯有这手腕上的箭伤最深,以后苏木这手算是废了,平常还好,舞刀弄剑是再也不能了。
“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杨霄把披风系好,忍下胸口泛起的痛,劝道,“外面冷,进去,好吗?”
不得不这么做,是指用箭伤她,还是带着欺骗来?到寨子,亦或是他带人灭了清风寨,他是指哪一件事不得已,苏木不想知道,她扯开披风的系带,将其扔在雪地上。
披风落下那瞬,苏木看到杨霄眼里浮现难以克制的痛楚。他是在伤心难过吗?苏木心想,原来?你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啊,你带人屠杀清风寨时,可不是这样的。
她忘不了这人高?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清风寨。对?这个他住了一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留念,面对?明?叔他们,眼里透露出的是厌恶和恨意。他当着自己的面,毁掉她的一切,此时跟她说?是不得已。
呵,何其可笑。
但是。
“杨霄,我手废了。”苏木很清楚这手的伤势,醒来?后,她就?知道自己的右手再也用不了力?,她问,“以这手换你一句承诺,可以吗?”
隐隐带有哀求,她不敢再奢求这人能够答应。
如今的苏木已是阶下囚,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不再信任杨霄,只是她必须得这么做。
“把这个穿上。”杨霄把外衣脱下,寒风吹动苏木身上的衣裳,她单薄消瘦的身影,恍惚间,仿佛随时会随风离去。突如其来?,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足以让他遍体惊凉,汗湿重裳。他怕了,怕苏木真的会从他眼前消失,强行压制内心涌起的痛苦和恐惧,把外衣递给苏木,“其他的,以后再说?。”
苏木没有接过,等他回应。她不要以后,错过这次,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她不抱希望,孤注一掷,就?赌这一次。
冬夜白雪纷飞,穿着厚衣尚觉寒冷,苏木还在生病,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短短几天,人就?瘦了许多?。苏木脾气?犟起来?时,没人能说?服,一年的相?处,杨霄不会不知道。
苏木不愿意,他就?是把外衣穿在她身上,也会被她再次扔掉。他道:“你穿上,我就?答应你。”
苏木没说?话,垂下眼眸,似是放弃。苏木不再信他,杨霄手收紧。
“好,我答应你。”杨霄将外衣扔下,既然她要受冻,那他也陪着,“你说?。”
第59章 第 59 章 杨霄败了,败的彻底。……
“放过陈大夫和他一家老小。”
苏木怕了, 看见陈大夫的第?一眼,她就开始害怕,怕这人利用完陈大夫后将他灭口。他知道杨霄曾经在清风寨住过, 那时这人的身份还是和尚。
“我会跟你到上京, 见那些要从我身上获取卷宗下落的人。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我要陈大夫一家平平安安,如果他出?事, 杨霄,你清楚我会怎么做。”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陈大夫。”杨霄一阵心痛, 苏木不信他,口口声?声?要承诺, 是以自己性命来要挟,她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笑得一脸天真,说句‘我信你’。哪怕他说出?这句话,苏木也?是不信。
“还有素锦斋的老板。”
自己没和他说起过, 但她在素锦斋遇到张少昀那次, 杨霄是在的。张少昀尚且不信她的话, 这人更?不会。苏木担心徐盛也?会因为她而遭受迫害。
杨霄:“苏木, 我没有理由要杀他们。”
“那寨子?呢?”苏木轻声?反问,“青安城的小孩子?都知道,传闻卷宗是在大当家手里。你的目的, 是想从我手中获得卷宗, 为此?不惜设下这个?骗局。你在清风寨住了一年,可?曾听?他们说起过一句关于卷宗的事?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只因他们是清风寨的人,就得死, 不需要理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