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的父亲虽然经常不在京中,可是对她纵容放任,从不曾用所谓经教束缚过她。所以她得以学医,能够习武。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幸运,只是此时此刻突然直面了这样一幅情景,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撼。
这个女孩子甚至不是不被爱的,她也很受家里的宠爱。只是,即便是这样被“宠爱”着的女孩子。即便是太医院院使的外孙女,她仍然没有资格学医。
或者说,没有人认为她有必要学医。
那其他的女孩子们呢。
成千上万的,或许甚至没有眼前女孩这样的“宠爱”的女孩子们,她们的想法和梦想都不重要,她们的热情和爱好一日日在日常琐碎中被磨平。
江眠在这一刻希望自己有权利,能够让这些女孩子们能够有机会学习,有机会去看看世界,而不是长到十几岁的年纪就要为一个陌生的男子付出自己的身体生命以至于全部,从此囿于一间小院,灵魂的色彩逐渐褪色。
不过一时的震撼冲动终于还是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江眠冷静下来,看到眼前的少女还在坚持地看着自己,明亮的双眼中像是在燃烧,只是两只拳头都已经悄悄握紧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重重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整个人紧张地绷着,像是带着最后的坚持紧紧地看着江眠。
一旁的张院使也看向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张院使。
第16章 哀家赏赐你一门婚事
“院使,我调配药材确实需要个帮手,不如就请她给我帮帮忙吧。”
张院使拗不过外孙女,听见江眠愿意给个台阶下,满心感激,嘱咐苏灵月道:“不许胡闹,好好为江姑娘帮忙打下手,知道了吗?”
苏灵月满心喜出望外,点头保证,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绝对好好表现。
然后她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江眠身后,江眠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江眠先回太医院找元璟。
元璟正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张纸,津津有味地看着。
江眠凑过去一瞧,发现是自己之前开的药方,她龙飞凤舞的字迹留在纸上。
她好奇道:“你还能瞧得懂药方子?”看得这么投入。
元璟才发现她回来了,放下手中的纸,笑道:“只是想看看你这三年都学了些什么。”
江眠一愣。
她还没有与元璟说过消失的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问过自己。
她还以为他并不好奇。
原来他是想知道的吗?他却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她。
元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转移了话题道:“怎么样?”
他看了看她的表情,笑道:“准备试试是不是?”
江眠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元璟摇头笑道:“只要有可能做到你就一定会尝试的,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江眠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觉得自己是情绪这么外露的人啊。
“太后娘娘这是长期的宿疾,一两次施针恐怕见不了效果。所以我要一日三次为太后娘娘施针,连施三天。我刚才和张院使说过了,这三天就先借住在太医院了。”
元璟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她才刚刚解毒,又要连日辛苦施针。不过他却没有说任何试图劝阻的话,只是叮嘱道:“小心自己的身子。你才中过剧毒。不要反把自己累坏了。”
“放心。我心中有数!”
元璟放不放心都只能做出放心的样子。
朝中还有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在太医院里呆着。
前一晚他们才刚刚抓捕住试图转运贪墨银两的嫌犯。刑部已经连夜审讯,此时正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定夺。
还有刚刚江眠告诉他的买官一事。也需要他去安排官员探查线索。
之前江眠有危险,他顾不上别的事情,现在江眠已经安安稳稳的了,他自然需要去处理堆积的公务。
他走之前,江眠忽然叫住他,嘱咐道:“不要忘了派人保护监视柳蒲的爹娘。”
元璟叹了口气,“放心吧。我都会安排好,你不要再费心了。”
他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还妄想她会舍不得他,和他说些什么。从她嘴里吐不出除了正事之外的话来了吧。
哦对了。还要除了和那个姓贺的人渣相关的事。
想到那个混蛋,元璟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快步走出了院子,活像有狗要在后面追着咬他衣角。
*
江眠在太医院里住了三日,每日辰、午、暮时,三次为太后施针。
期间一直配着药每日煎好,让人在餐后为太后送服。
最后一日,日暮的光线渐暗,屋内点亮了烛火,把方寸之间照映得亮如白昼。
江眠小心地捻住针尾,把最后一根针轻轻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