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事,别再提了。”毕维斯叹息一声,大手撩开额发,抚上白玉般光滑的前额。“还是很烫,躺下,我叫神官过来。”
失控纵欲的后果就是让她昏迷了两天,尽管神官多次表示她并无大碍,他还是自责得难以复加。初夜之前,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不提了,我保证。”爱勒贝拉乖巧的笑靥纯美清澈,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暂时先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独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不在意仪式和名分,婚礼推迟还是取消都没有关系。”
“可我在意。”毕维斯急不可耐地回应道:“我想要的并不是暗通款曲的关系,你必须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爱勒贝拉极力表演出的柔顺姿态,简直天衣无缝。前几日的惨痛教训让她深刻明白:不能再和毕维斯硬碰硬,否则吃亏的只能是她。
先稳住他,至少可以避免国内局势大乱。一旦内战拉开帷幕,牵扯的将是数十万计的百姓。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恐怕需要超过十年的时间才能弥补。
见他迟疑,爱勒贝拉只得拉过他的手,轻轻探入薄被之下。触碰到那平坦小腹的瞬间,毕维斯指尖瑟缩一下,旋即又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这里孕育着我们的孩子,我也无法踏出城堡半步,婚礼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等局势稍稍稳定,我们也会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准备,好吗?”
毕维斯深蓝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立刻被他强行打消了。为什么她会在短时间内转变态度,难道是情势所迫?抑或是标记的作用,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本能的依恋?
不论如何,她就在身边,哪儿也去不了。等到孩子出生,他们之间便有了天然的羁绊。他宁愿相信爱勒贝拉是真心为他着想,毕竟这个念头让他幸福到极点,五脏六腑都仿佛失去了根基,晃晃悠悠地在腹腔内飘荡着。
“放心吧,这些天除了达米安,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毕维斯微笑着揉了揉她金色的小脑袋,目光中满是温柔宠溺。“婚礼我先准备着,你说什么时候办都行。”
爱勒贝拉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男人果然都是大同小异,他现在看起来就正常多了。想必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稍加诱哄,便能让他保持理性。
在毕维斯和莱因哈特正面对抗之前,必须尽快想办法逃离洛克菲勒。醒来之后手环已经不见了,目前他情绪尚不稳定,绝不能提及此事。
如果城堡被布下结界,蓝鸟应该也无法冲出重围。该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毕维斯离开之后,爱勒贝拉陷入了无尽的焦虑当中。
刚才怕激怒他,不敢细问。阿克西姆如今情况如何?索洛斯侯爵府是否又受到波及?在这儿多困一天,事态就更严重一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可眼下这种处境,又该如何自救?
她出神地凝视着窗外浓墨重彩的夜色,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立即引起了她的警觉。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只灰白相间的海东青,正目光灼灼地隐匿于窗棱的阴影之下。
0130 康纳琉斯在发疯的边缘
位于君士坦丁堡东郊的奥斯曼大公府,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士团正在交接午夜值守的岗哨。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惟有兵将们紧绷的战备姿态,昭示着不同寻常的严峻氛围。
最近这段时日,府邸上下丝毫不敢松懈,皆因一周前,狄奥多大帝病况急转直下。除皇太子艾德蒙特以外的各大公国主人,都不约而同地率领亲军驻扎在首都周边,严密观察着各路势力的动向。
偏偏在这种时候,雅利安传来克莱维恩四世薨逝的消息,莱因哈特即将接管皇权,就连神殿也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不管多少次向爱勒贝拉发送信号,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康纳琉斯内心的焦虑早已达到顶点。此时即便是扫洒的侍女,都能看出他的情绪正处于急剧波动之中。
万幸的是,之前亲自为她系上的脚链具有定位功能。他在爱勒贝拉失去联络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启了追踪器,当确认她身处洛克菲勒城堡时,强烈的不安与警觉几乎令他瞬间爆发。
三天前放出的海东青,这会也该回来了。康纳琉斯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窗外井然有序的换岗仪式。纹丝不动的巨大身影辉映着惨淡月光,竟有种一触即发的压迫感。
戴尔伯特静静候在一旁,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湮灭于无形。虽然康纳琉斯什么也没透露,但他非常清楚大公在此刻在想什么。
万一那位小公主有个好歹,他恐怕会干出非常可怕的事情来。这个男人向来不计后果,疯起来连命都不要。
突然,扑簌簌的扇动声由远及近,虽然轻微,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中还是被即刻捕捉到了。康纳琉斯第一时间推开窗棂,将那只疲惫不堪的鸟儿拥入掌中。
他对这只鸟,简直比对病危的父皇还要亲热。戴尔伯特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随时做好了夺门而出的准备。
还好,瞥见海东青腿上绑缚的回信,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不过很快,他便又如同困兽般坐立不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我需要去一趟洛克菲勒领地,这边你替我盯几天,一有情况立时联络我。”
“阁下,眼下这种形势,您要去摩拉维亚?您……”本想问他是疯了吗?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如果不算太紧急,能否先派细作前去打探,说不定也能把人带回来?”
“你太小看毕维斯了,如果区区细作都能把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偷走,爱勒贝拉自己也能逃出来。”康纳琉斯似乎在自言自语,目光虽然对准他,却没有聚焦。
“大公,爱勒贝拉公主如今是摩拉维亚的通缉犯,万一莱因哈特得知您与她的交情,难道要现在开战?何况您打算如何进入洛克菲勒城堡,从正门走进去吗?”
戴尔伯特横下一条心,今日若不拦下他冲动的降智行为,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领地空虚,大半兵力都被调来君士坦丁堡,即便是康纳琉斯也分身乏术。他垂下眸子,沉默了。
如果莱因哈特此时得知了爱勒贝拉的行踪,摩拉维亚的内战应该已经开始了。既然还能给他回信,说明她至少眼下是安全的。只是落在那个怪物手里,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每每想到这儿,他那本就如同油煎火烤般的心绪便又雪上加霜。
虽然很想立即飞去洛克菲勒将她带回来,但戴尔伯特说得没错。他目标太大,几乎无人不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密不透风的城堡,难免有打草惊蛇之虞。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救出爱勒贝拉?那个逞强的小家伙,这会儿不知已经遭受过多少磋磨。
“调动摩拉维亚境内所有的情报网,严密关注莱因哈特和毕维斯的一举一动。另外,把克拉伦斯找来,现在。”
克拉伦斯是奥斯曼的特务总管,看来他终于妥协了,还不算太疯。戴尔伯特连额角的冷汗还来不及擦,便转身出门去了。
康纳琉斯捏起那张小小的信笺,娟秀字迹已被他粗粝指腹磨去大半。爱勒贝拉好像能猜到他的反应,特意叮嘱他不要亲自前来。此外便是拜托他保护阿克西姆的安全。
到底是为什么,她此时会出现在洛克菲勒大公岭?这小东西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
0131 让死人开口说话的方法
毕维斯骨节分明的大手倏地停顿在门闩上,突然想起什么,还是小心翼翼地先敲了敲门。独身多年,一时半刻还适应不了卧室里有人。这个念头就像停驻心头的一只蝴蝶,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的神经。
“请进。”少女清脆悦耳的回应令他脉搏狂跳。僵硬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镶金木门,她就笼着一圈暖光坐在灯下看书,甜美的静谧将整个房间都薰得暖烘烘、懒洋洋。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还像是在做梦。即便是趁人之危强行标记了她,将她拘在这,却总有种自欺欺人的幸福感,朦胧而醉人。
她似乎很专注,从侧面望去,长睫映着橘色灯火,整张娇艳的小脸仿佛淡淡晕开。边界不甚清晰,却更显得柔软细腻。
听这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便能知道是谁了,侍女和达米安只会把书本文件和生活用品放在门外,从不进来的。
“雅利安那边情况如何?”见他靠近,爱勒贝拉本能地向后缩了缩,抬起眸子,迎上他充满期待和忐忑的目光。“莱因哈特遇到了不小的阻碍吧。”
即便身为王储,能在先帝薨逝后代理皇权,想要顺利继位,也需要各大公国和神殿的一致通过。至少洛克菲勒这关,他就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