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钰知道,玄烨是想握她的手,以示和好。可这前前后后都是镶黄旗的兵将,她又扮成个男人模样,即便大家对于她是皇上的女人这件事心知肚明,可如此大庭广众,她还是抹不开面子。“您还是好好儿骑您的马,我也好好儿骑我的马。待得到了南郊,怎么着不行?”
玄烨朗声而笑,道:“钰儿啊,你可知道,朕有些时候,真是拿你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距离玄烨不远的那架马车里,苏茉儿将车帘放下,笑道:“格格,奴才瞧着,这钰格格还真是不错,皇上的眼光很好啊。”
“你啊,可千万别当着玄烨的面儿说这个话。”孝庄右手拨着佛珠,正眯眼歇着:“他年轻气盛,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难得遇见个喜欢的,若是再得了你我的正面支持,他还指不定想做什么呢。”
苏茉儿给孝庄倒了半盏茶,而后道:“格格,皇上是在您膝下长大的,他的心性,旁人不了解,您可清楚得很。咱们这位皇上真的是为一心为着大清江山得好皇上,是断然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的。”
孝庄睁开眼睛看向苏茉儿,道:“你还挺信他。”
“信啊!”苏茉儿直言不讳:“皇上的好性情还真是隔辈儿随了您,奴才信您,自然也信皇上。”
“你啊,绕来绕去还要把我绕进去。”孝庄手握茶盏,抿了一小口:“我也知道,这位钰格格不是什么祸水红颜,是个识大体的。我只是…”
“您只是‘一朝被蛇咬’,委实有些怕了。”苏茉儿握住孝庄的手:“我们家格格的那双眼睛最是厉害,其实您看谁都看得很准。过去的那两位,其实您也看得很准。只是,她们都不…”
“你都说了,她们都‘过去’了。”孝庄笑着叹道:“我啊,我现在只求个安稳,只求玄烨能做个明君,将来我到了地下,无愧于大清的列祖列宗也便罢了。”
苏茉儿道:“您当然对得住列祖列宗!没有您,哪儿会有如今的大清呢。”
第29章 彼此相救南郊天高地阔,不止是个绝佳……
南郊天高地阔,不止是个绝佳的狩猎地点,即便不来狩猎,只来这儿看看天地,也会觉得心旷神怡。
岫钰喜欢骑马,可是对于狩猎一事,抱歉,她习惯了守着几百年后‘保护野生动物守则’,实在兴致缺缺,也觉着多少有些不那么妥当。
不过,谁让她如今是在大清朝呢。
看着手里握着的弓箭,拇指上硬生生被玄烨套上的扳指,岫钰虽无奈,却也不得不跟在皇上身边下场。
玄烨自诩马上皇帝,真真是个打从心底里面儿喜欢骑马、射箭的。纵马在天地间驰骋,他觉得快意,弯弓射箭,射中目标的那一刻,他觉得兴奋。前朝、后宫中的烦心事儿再多,仿佛在骑到马背上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化作烟云了。
岫钰瞧着玄烨骑在马上那挺拔的背影,不由莞尔一笑。
小陶将水囊递给岫钰,笑问:“您就只看着皇上弯弓射箭,就‘心满意足’啦?”
岫钰接过水囊,含笑瞟了小陶一眼,道:“我自幼便学骑射,狩猎场上这点儿事儿,我再清楚不过了。你看他那兴致有多高,我合该把原该属于我的猎物都让给他去猎了来。”
小陶双腿夹了夹马腹,催马往岫钰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说:“主子,您对皇上是不是…”
“是什么?”岫钰秀眉轻挑,“你可别胡思乱想啊,才不是呢。”她微微侧头,翻了个白眼儿,那轻抿的樱唇却微微弯着。
小陶忍住笑,道:“我们主子有些时候儿还真是‘腼腆’,既‘腼腆’又‘嘴硬’,即便在她最信任的人面前儿啊,也几乎很少松口。罢了,谁叫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呢。奴才
哪儿能逼问主子啊,是不是?”
岫钰愈发觉着隔了三百年的时光,她们师徒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层之后,她这个徒弟就愈发的‘胆大妄为’了!
“倘若再胡说,当心我…”岫钰右手攥成了个小小的拳头,在小陶眼前比划了一下。
小陶当然一点儿都不怕,却又装作很怕的模样,摆手道:“主子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可是不敢了。”
岫钰含笑哼了一声,见玄烨正回身朝自己挥手,手里抓着一只野兔。她索性朝玄烨比了个大拇指,却压低了声音对小陶说:“你说,狩猎场上的皇上是不是有点儿像个小孩子?”
“啊?”小陶实在没想到岫钰能问她这么一个问题,几年来在深宫里摸爬滚打,她早就练就了一身‘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不说,不该碰的一下子都不碰’的本事。可是,问话的人是师父啊,当着师父的面儿,她这个做徒弟的怎么好再把宫里的那套‘藏着掖着’拿出来。可,她又不能太顺着师父的意思,只好回说:“主子,有些话吧,您能说,奴才还真不能说,回个‘是’,那都是太大胆了。”
岫钰自然明白小陶的‘小心翼翼’,他见玄烨已经带马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便道:“你说得对,适才我的确问的有些莽撞。”
话音刚落,玄烨已来到岫钰身边,笑道:“朕带你来南郊,不是只让你来瞧热闹的。你马术不错,这个朕已经见识过了,射箭的本事朕还没瞧见过,怎么钰格格准备给朕留一手么?”
岫钰带马走在玄烨身边,愈发进了密林深处,她回说:“钰儿自幼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拉弓射箭的本事也是阿玛手把手教出来的。不瞒皇上,我是有些准头的。”
“那就亮出来瞧瞧么。”玄烨的眼中透着兴奋:“朕想知道,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心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那,好吧。”岫钰左手握弓,右手握箭,刚刚搭箭上弓,便听到玄烨那侧有些声响,她眉心突然蹙起,侧转过身一箭射了出去,可那是个密林里的大家伙,即便她手头很准,一箭也未能要了那大家伙的命。
玄烨也很机警,他扔掉右手的长箭,从腰间摸了一把鸟铳出来,对准那大家伙便是一qiang,总算有惊无险。
岫钰长出了一口气,身上还都是冷汗。自然有侍卫上前来,团团将玄烨和岫钰围在中间,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儿以前从来没有过熊啊,真是奇了怪了。”玄烨翻身下马,走到岫钰身边,伸臂揽住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方才,吓到了吧?”
岫钰脸色的确有些不好,不过却不是因为见到黑熊而受惊吓,只是怕身边儿这位皇上会有什么损伤。
“没被熊吓到,被您吓到了!”岫钰气鼓鼓地瞪了玄烨一眼,此刻她身上的寒意褪去,竟觉得有些热,索性把头盔摘了下来,抱在怀里:“倘或我慢一些,又或是您慢一些,后果有多严重,有多不堪设想!”
玄烨却笑着拍了拍岫钰的脸颊,道:“朕既然敢带着你进到这密林深处,便有把握护你、也护着朕自己安全。”他示意侍卫上前来帮岫钰拿着头盔,自己牵了岫钰的手,慢慢往外走:“不过朕也说句实话,若不是你耳朵灵、动作快,朕只怕还真有可能难逃此劫。”
岫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却觉着玄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烫。她停下脚步,握起玄烨的手,看着他掌心,凝眉道:“您这把鸟铳,后坐力也太大了。”
玄烨倒是没觉着自己手疼,他目光中又透了好奇出来:“你,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后坐力你都知道?”
岫钰平静地答道:“我阿玛说的啊。不瞒皇上,洋人的那些玩意儿,什么望远镜啊,洋炮啊,洋qiang啊,我都还挺好奇的。既好奇,就喜欢研究呗。”
岫钰的言语间总算又透了些轻松的感觉出来,玄烨也跟着放松下来:“这一点,你倒是和朕很相像。朕也很喜欢捣鼓那些洋玩意儿。”
“那您就没想过‘改一改’?”岫钰指着玄烨腰间的那把鸟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到的东西,改顺手些,不好么?”
“这玩意儿不好改吧。”玄烨重又掏出鸟铳,放到岫钰手上:“南怀仁说过,研究这东西的时候,可是有些人丢了性命。”
“您怕了?”岫钰挑了下眉,掂了掂手里的鸟铳,道:“不止后坐力大,还很沉,不合用。”
“你啊,嘴上说说也便罢了,就是朕…”
岫钰却扬起头道:“我既能拆了洋人的望远镜,这个东西,自然也拆得。”她目光中透着自信:“我若拆了,您在旁边儿瞧着,自然也能像那日一样将它复原。到时候,咱们合力画一套图出来,皇上以为如何?”
听岫钰说的头头是道得,而且好像还很有道理,玄烨的心思动了动。可这鸟铳的确不比望远镜,动辄要人性命的玩意儿,不是说拆就能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