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关系也日渐变得热络起来。

晚上,三个小孩睡在一张床上,懂事的温隐暂时没有将噩耗告诉温玫,小女孩一入夜就困的迷迷瞪瞪早早入睡,只有温隐睁着眼睛蜷缩着身子一直小声呜呜哭泣。

忽然,另一头的小身影爬了起来。

“温隐,不要哭了好吗?”楚修南茫然的试图叫停她的哭泣。他听说了爸爸妈妈说她奶奶去世的消息,楚修南的爷爷奶奶也早已去世,在他一两岁时,没有记忆以至于5岁的小孩还不能理解朝夕相伴的亲人离世是如何感觉。

他只觉得,她哭得让人难受。

温隐哭了一晚上,小小的楚修南就在旁边坐了一晚上。

葬礼过后,生活还要继续,偏偏又传来噩耗,对于温隐确实是噩耗,妈妈又怀孕了,特地偷偷去验了血,是男孩。

偏偏家里店生意不景气,两间店铺陆续倒闭,家里又开了间小饭店,过去平时两个人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死命挣钱。家里一切事务丢给老人,生活也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老人生病后治病去了大部分积蓄,如今家里的情况绝对负担不起三个孩子,某一天夜里温隐睡不着,偷偷爬起来看见爸妈的房里灯火通明。

第二天妹妹温玫就不见了。

他们把她送给了一家生不出孩子,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

温隐死死拽着爸爸妈妈要妹妹,没有结果,只是告诉她,家里面以后只有弟弟,没有妹妹。

没有奶奶,没有妹妹,温隐一下子从活泼的小女孩变得沉默。上了小学的她,每天一个人坐到放学后,人都走光了,她还没走。

每当这个时候,在同一楼层不同班级的楚修南就会默默等在门口,什么时候她想走了,自己就陪她一起回家。

虽然以前是三个孩子结伴,但楚修南并不喜欢温玫,那个女孩脾气爆得跟小火龙似的,老趁温隐不在用石头砸他,不许他靠近自己姐姐。

可温玫走了,他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温隐很难过。

楚修南还小,但是因为家庭变故他看了不少大人的脸色,对情绪格外敏感,温隐很久没有笑过了,也不再看她的故事书了。

小女孩自顾自的背着书包往前,他想了想哒哒跑上去,拉住小女孩的手,鼓足了勇气承诺:“你妹妹走了,我不会扔下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长大。”

可温隐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小嘴一撇:“楚修南,你骗人,妈妈说,世界上就没有不会走的人,让我不要再提妹妹了。”小女孩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转身就跑走了。

楚修南觉得委屈,爸爸说承诺不能轻易给,所以他真的没有说谎。

05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弟弟出生之后,妈妈回了家照顾她和弟弟,温母是从来没有养过小孩的,双胞胎出生后奶奶来管,现在她除了照顾孩子还得看顾饭店生意。于是日复一日渐渐起了怨气,脾气越来越暴躁,语调也越来越尖锐。而这种怒气伤了她的同时,也波及到了别人。

从饭桌上多了一根藤条的时候,温隐的黑暗来临了。

收拾不了弟弟还收拾不了她吗?

对于自己的妈妈,在奶奶去世前,温隐其实了解不深,因为在出生后没多久,她和妹妹的小床就从父母那里换到了奶奶那里。

儿时的印象里她和父亲一样忙碌,早出晚归,她们之间能见的就是晚上的一面和没事被奶奶带着去店里遛遛。虽然不像其他母女一样黏在一起,但她还是很爱她,就像每一个小孩爱自己的父母一样。

直到奶奶去世,妹妹送走,妈妈的铺子关掉,每天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同时严格要求起温隐的言行举止,如果妈妈能够定一个标准的规定的话,温隐是很听话的女孩,也能按照她说的做。

温母的要求很奇怪,要求温隐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大呼小叫活蹦乱跳,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但温隐完全安静下来,她又会大骂,一天到晚,死气沉沉,一点灵气都没有。好像温隐怎么做都是不对,时间久了,她便索性不听她的话了。而发现女儿不听话最好就纠正方法就是打,吃饭慢吞吞打,敢拿陌生人东西打,衣服没扣好打,作业没做好打。

按理说一个人从小就被这样教育,再逆的毛也该顺了,可是温隐没有,她的反叛精神像是是刻在骨子里的,妈妈越打她杠。越是给她喂香菜她就越不吃,用她妈的话来说就是教不改,早知道那么糟心当初就该送走她,留温玫下来。

温隐一直知道妈妈心里的恨,她恨如果双胞胎生得是男孩多好,谁都不用受这个苦。

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孙虹同样是个脾气硬的,温隐越不听话她越打,藤条、衣架、鞭子轮番上阵。时间长了,双方都很开始疲惫,到后面能用一个耳光解决的事情她也懒得抄家伙了。温隐也相对有了一些应激反应,甚至透过妈妈一些细微表情就知道她要准备开始“教育”她了。在动手的前三秒,她能飞快的窜到卧室把门锁好,任凭外面怎么踹怎么骂,她都能归然不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往往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楚修南就会悄悄从外面拿上梯子接应,她将门一反锁就顺着梯子爬下楼,两个孩子自顾自的跑出去玩,等天黑了再回家面对家里的狂风暴雨,跟温隐一回家关上门就挨揍不同,楚修南从来不会挨打,或许是因为自小成绩优异,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父母给他报的各类辅导班,他永远出类拔萃名列前茅。

正是因为这样,楚修南也好不到哪里去,楚父楚卢看上去是一个彬彬有礼,斯文儒雅的男人。高知人士从来不会责骂殴打儿子,但他的做法有时会让温隐觉得比打人更恐怖。

每个家长都对子女抱有期望,楚父对楚修南抱的期望则格外的超乎寻常,虽然住在同一栋楼,但做律师的楚家总体还是要比开小饭店做生意的易家富裕很多。跟温隐放学就闲着不同,楚修南总是被各种课程排满,有的是温隐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课,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人,要这么磨砺。一旦成绩下降,楚父从不会骂他,但要么一天都禁止吃饭,要么就是去外面站在一夜。

没错,站一夜。

哪怕是寒冬腊月,连脾气暴躁为人刻薄的温母都忍不住啧啧叹气,真不怕将儿子冻死。

这个时候就得温隐出场,两人肝胆相照。他搬梯子,她就拿毯子。偷偷把人藏在房间里,去厨房偷吃的给他,而自己则从窗户盯梢,什么时候楚家的灯亮了,自己就把人摇醒,赶紧归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怜的两个小家伙真的只能靠着对方相互取暖了。

长年畸形的家教给温隐造成了一些另类的影响,在几年性格教育的影响下,上初中时,温隐变成了一个大人眼里有些奇怪的少女,从外表上来看她就是一个留着不长不短头发,穿着规整瘦弱又文静的普通女生。

大人们偶尔说起,就会骂现在的学习压力太大了,才初中把孩子都搞的有些恍惚了。

温母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学习压力,她这个女儿成绩一直中上,既不起眼又不现眼。除了语文要好些,其他的只能说是马马虎虎,总的来说还是缺少管教,可她再怎么管教,这个女儿都没有变成她希望的样子。最后她也只能说一句,“正常,他们老温家的闺女都这么怪里怪气,她那个姑姑不就是?18岁就跟着一个男的跑到帝都,现在好几年都不回来一趟,我呀是真怕她学坏了,小小年纪干些荒唐事......”

温隐没有学坏,只是变得奇怪。

因此,她不像其他活泼外向的女孩一样交际广泛,天天疯玩。

她的好友屈指可数,楚修南算一个。

这是唯一能懂她在想些什么的人,聊着天突然看向别处,楚修南顺眼看过去,会说:“温隐,别想了,那只鸟打不过那只猫的,一爪子的事。”

没错,她其实在看鸟薅猫咪的毛。

初中的时候他们又很巧在一个学校,但又很不巧在不同的班级。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放学时几乎每次都能在楼下遇见他,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他会从包里掏出一个水果或者一颗糖果又或者一个小蛋糕扔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