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临近傍晚,未开灯的厨房光线昏暗,藏在暗中女人的面色晦暗不明,她犹豫半响,似是商量又似是请求的开口:“我们搬家好吗?”
安玫刚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住,她不是傻子,能猜得出来,许浮霜用疗养院里无人认领的焦尸假冒温隐的事瞒不了多久,自己家的资料那男人要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安玫低着头,回身抱着姐姐,把所有情绪隐藏在她的怀里,“不过姐姐,我不想吃饭了,我想吃蛋糕可以吗?”
温隐抬头看了眼天色,才六点,蛋糕店应该还开着。
“好。”
傍晚回到家时,屋里黑灯瞎火,一开灯,满屋子的彩绸向她扑面袭来,差点激发她记忆里创伤后遗症。
定睛一看,安玫正坐在桌前,坏笑着吹起小喇叭。“吃蛋糕。”她高举餐刀,兴奋异常的朝温隐喊道:“就当搬家前纪念仪式了!”
温隐看着越插越多的蜡烛,试图叫停:“够了,随便插几根就好。”
安玫努努嘴,手上动作未停:“不够,我要插满。”
无奈,温隐只能随她,跟她一起将所有的蜡烛插蛋糕上,密密麻麻插满了表面,自从出去旅游,安玫情绪越来越“澎湃”,瞧着她最近的疯狂劲,一度让温隐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药分点给她,
自己现在每天小心翼翼,“积极”向上的,她倒是越来越放飞,现在隐隐有点“疯子”的迹象了。
蛋糕抹过了,疯过了,连许浮霜遗留下来的红酒都开了一瓶。温隐酒量差,两三杯入肚,双颊就开始泛红了,抱着个玩偶死不撒手。安玫起身,拿了块毛巾轻轻擦拭着姐姐脸上的蛋糕,“姐,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犯错的不是你,为何你要惶惶不安,为何你要惊惧不定,为何你要躲躲藏藏?”
温隐晕晕乎乎被送上床,闭上眼睛的所见的最后一幕是将被子轻轻给她盖上的安玫,她说:“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结束了。”
“轰隆”
半夜,突如其来的雷声将温隐惊醒,宿醉上头还让她有点口渴,起身下床去客厅饮水机接水,目光无意间看向安玫的房间门敞开。当她疑惑地走过去,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此时,屋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的心瞬间拧紧,赶忙打伞出门寻找,这丫头最近不太对劲,下雨出去疯也不是不可能的,沿着外面找了好几圈,也没找着她半点人影。
“一切都会结束了。”又是一道雷闪过,温隐脑子里突然想起昏睡前安玫说的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
温隐是在河里里发现安玫的......
当夜,安玫就进了急救室。
匆匆赶来的许浮霜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浇透,抬眸看着还闪着红灯的急救室,一双眼睛也跟着泛红,忍下情绪去拉蹲在墙边浑身湿透失神中的温隐,“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温隐神情涣散,话没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剧烈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肺咳出来。
夜里她实在是害怕得紧,扩大了搜索范围,一路寻到小河边。暗夜雨声咆哮着,周围一切都在喧嚣吵闹,只有她妹妹的身体在河水里静静沉没。
河水暴涨,即便会游泳的她带着一个人,也险些没有上来。她呛了不少水,最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把人拖上来。
她的妹妹面色青白,气若游丝,与先前吃蛋糕灿烂笑容的时模样判若两人。
温隐也想知道前一刻还笑嘻嘻与她切蛋糕,商量着要搬到哪里的妹妹,怎么会在半夜离家,又怎么会泡在河中?
“她自杀了?”许浮霜哽咽着问。
温隐沉默了会,悲鸣的呜咽出声:“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明明和我去外面玩得那么开心,她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这一晚上,温隐的泪都快流干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手术室的绿灯终于亮起。
不等她们二人松口气,噩耗紧接而至。
安玫本就因为车祸身体受损,此次溺水勉强救回来,但损伤太重,经过抢救,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什么时候苏醒,能不能苏醒还不一定。
换句话说,她很有可能成了植物人。
将近一天一夜没合眼,温隐却还似具AI机器人,站在ICU玻璃墙前分毫未动,只紧紧盯着里面陷入沉睡的妹妹。身上的湿衣服早已干透,皱巴巴的糊在身上,加上过于苍白的脸色,实在是令人心惊,连医生护士都建议她先去歇会儿。
可她恍若未闻,依旧死死盯着,生怕一走开,那心电图就会变成一条横线。
许浮霜回家一趟,带来了干净衣物和生活用品,这一天也把她折腾的够呛。医院不能抽烟,于是她咬着手指靠着墙缓缓坐下,捂着脑袋怅然悲叹:“小时候,我伯母信基督,来我们家传教,我年纪小,看不懂圣经,懒得信,还好没信,否则我还要好好问上帝,她做错了什么?那么积极向上灿烂努力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她变成这样?老天啊,真他妈不公平。”
话没说完,只听路过护士一声惊呼,温隐倒了!
94没有如果
温隐垮下去,一睡就睡了很久。她颠三倒四的做了许多梦,有小时候妹妹被送走,她赌气离家出走,被警察送回后狠狠挨了妈妈一耳光;有少女时期挂在槐树上,遍寻不到的那条手链;有她从楼梯上摔落,站在高处围观的那双双各异的眼睛;还有大雨滂沱下,她挖到手指出血,只挖出了一块块石头。她进了精神病院,在混沌与幻梦中踽踽独行,无论从身体还是精神,她已不算完人,不过吊着半条命在这个世间挣扎。
即便如此,可老天似乎觉得对于她的捉弄,不够有趣,多添几笔,一粒沙化作一把利剑,樯橹灰飞烟灭。
又如何呢?
老天就算把你骨头给拆了,让你像条虫子爬行苟活,百般折磨又怎样?
支撑起碎骨头渣子,爬也要往前爬呀。
活着,就是在与天斗。
她不会认输,温隐并不在乎性命,人间地狱俱相似,只当飘零在异乡。唯有一点,她不认输,只要不死,她就咬着牙斗到底。
安玫住院,温隐陪护。
一个星期后,有人来医院找上了她。
找她的人不是楚修南,而是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