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归君不过只见过那大夫一面,而又是匆匆忙忙的模样,并没有记清楚他的长相,今日倒是可以细细看去,不过她更关心床上的那人,准确来说,是想看身后之人同床上那人的干系。

“大夫。”她福了福身,眸子落到榻上那人身上,见他已然能睁着眼,此时此刻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身后。

顺着那眼神看去,他盯着的是站在角落里的陆听晚。而陆听晚却一脸不解,并不清楚这人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不过在那人视线移向这块时儿,她的心尖跟着抖了抖。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仿佛是要撕裂开她的身子,她微微抵着头,感受那阵阵的疼痛。后者见到她这番挣扎,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慢慢的合上眼。

这一来二去的动作或许他人不会注意,但是归君同尹松落却十分关注,甚至当莫锦知视线飘过时,下意识的将陆听晚挡在自己的身后。

“姑娘,这位公子的伤我已经处理过了,不过这些外伤还得持续着涂药,否则可能会落下顽疾,那么便是一辈子也医不好了。”俞鹤清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角,问道,“不知姑娘今日要带这位公子回家?”

归君以为俞鹤清是嫌恶她这几日将莫锦知放于身侧,忙道,“今日便会将其带回。”

“大夫,敢问这些伤可会影响他日后行走?”陆听晚捂着头出声,明媚的眸子好似失去了色彩,染上了紧张的色彩。

俞鹤清眼神沉重,“会,若是没有好好休整,怕是会的。”

“这样吧,劳烦大夫将这位公子送去莫府府上。”归君上前一步,略显得有些羞赧,“这些日子麻烦大夫了,不过我同他不是一家的,我不过也是路过从而出手相救。”

“二姑娘,不如让尹某将莫公子送回府上罢。”尹松落实在是受不住陆听晚扯着她袖子,心里只叹,罢了罢了,瞒也瞒不了多久,总归还是要去面对。

回头一瞧,方才还面露苦色的陆听晚此时已经笑容满面,紧盯着躺在榻上的少年。

她不是滥好人发善心,不过只是觉得榻上的少年让她很熟悉,熟悉的好像快要让她想起,缺失记忆的那些年。

“对了姑娘,您前些给的诊金也太多了,连带着那琉璃玉镯,实在是太贵重了,俞某医术不湛实在是难以受得了这些诊金。”俞鹤清说着拿出了那枚玉镯递给了归君,“不如姑娘便将这玉镯拿回去,那些银子已经足矣。”

“我这也是怕莫公子一个人在此,从而便多给些银子,谁料当真碰上意外,还得多谢大夫替我照顾。”归君也不推辞将玉镯接了回来。

“既然如此俞某还有患者在等着,诸位可以在此稍作歇息,等路上雨水褪去从而再离去也不迟。”俞鹤清将一侧的小药箱收拾起来,朝他三人点头示意便往外走去。

尹松落看了眼榻上的人,又察觉到陆听晚想上前搭话,俊眉皱起,拽着陆听晚的衣领子便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礼节,同归君道,“尹某有些话想单独同表妹说说。”

归君本想同他说自己可以出去,腾个地方给他们三人,却没想到他跑的比她想的要快多。

等门闭上时,榻上的人缓缓转过头,虚弱的睁开眼,说出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为何要救下我?”

莫南知身上已经换了身衣裳,月白长袍仿佛真如同水中月从床榻边慢慢溢出,落下床榻浸入深池,而那人如同月下芍药,白而勾魂,那一双好看的凤眸却如同淬了毒般冰冷,他仔仔细细的盯着沈归君,仿佛那日求救的人不是他。他心里清楚,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在他倒地不起时并不想救他,反而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东西,才起了救他的心思。

归君知晓他是想得到什么答案,倒也不急,慢吞吞的道来,温柔至极仿佛能停下时间,“你若是想谢便谢你是莫家人罢,但是怎么说来,一个紫衣少年,郎艳独绝、皎如玉树临风前,换是谁看了去,都会动恻隐之心,我呢不过只是着了所有爱美之人的偏道罢了。”

莫南知并没有相信她的那一套说辞,虽然心里嗤笑,面上却如同一位沦落山头的小兽可怜至极,“姑娘芳名为何?”

他虽是男子,此时却比女子还要娇媚。

这是莫南知的习惯,若是不想受到欺辱便要拉拢那些人,而拉拢他们最好的法子便是露出自己可怜的模样,这般那些人才会不再欺辱他,这是他骨子里生下来便带着的低贱。不过这个法子是欧阳煜宁最为厌恶的,也便是为什么欧阳煜宁最讨厌他。

沈归君很是诧异,她实在是没想到莫南知居然会这般,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笑道,“你不知我的名字吗?”

“姑娘应当是知道我的?”莫南知反问道,一双凤眸炯炯有神的盯着她,似乎打算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归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被压制的情绪是赤裸裸的嘲讽,嘲讽眼前这个败落的人还妄想从她的嘴里套出话,不过在此之前,她很想打乱莫家的关系,所以她不介意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将话给他丢出去。

“知道,你腰腹上挂着一枚玉佩,上面有一个莫字,我猜测你是莫家人,不过当时我不想救你,不过是因为你们莫家的那位姑娘嘴巴实在是毒辣,我便是气气他也要把你救下来,至于我的名字···我想这些天的风言风语你应当不会不知道罢?”

“姑娘这么实诚,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请求,还望姑娘不要将我送回莫府,只要不是莫府去哪里都可以。”莫南知轻轻抬手拉住归君的衣袖,眼里透出深深的渴望,他惯是知道哪样的自己最为勾人。

归君没有将袖子抽回,而后同样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她加重了语气,“据我所知,莫南锦一直欺辱你,不过你不想报仇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将造出问题的人解决,这才是最好的,你身上伤痕众多,这每一条不应该都是激励你不断反抗的裂痕吗?怎么会作为你逃避的长明灯。”

“若是想好好的活着,不必见人都摆出那副讨好的模样,不如耍些心思好好去探探以后的路,毕竟还是年少这路途又长,指不定明日就是你把她踩在脚下了。”

“指不定明日就是你将她踩在脚下。”

“踩在脚下。”

“呵,活着不过只是虚幻一过,我阿娘如此,我又怎么逃的了,从始至终我都是一条低贱的货色,能正眼瞧我的人也已经死在了过去。”

他喃喃自语,却让归君听的明白。

许是看不惯有人经历风浪便搞得好像毫无生机似的,她格外的耐心,这样的耐心也是从前有人教她的,是她的母亲,那位早逝的公主。

“我有位故人说过,若是你自己都认为你自己没了生气,那还指望谁来救你,这世上最好的大夫不过是你自己,不过,我同你说那么多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只是为了告诉你,屋外的那位姑娘她好像要记起你了,你也不希望那位过去的好友重回现在却见到你宛如一条贱狗,哀声求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不过是在人为。”

“能从军便从军,从不了军便从商,从不了商便从医,从不了医便去考取功名。”

她说的温柔,如同三月春风吹过莫南知的耳边,他兀的笑出声,低声道,“你身上有她的影子,不过她比你可爱的多了,也比你心思单纯些。”

不管他是不是在贬低或是嘲讽自己,归君也不想与他计较,她说了那么多无非只是觉得莫家应该乱一些,并不是她见到这低沉的少年,像是见到曾经的自己。

她母亲说不出这些粗俗的话,但她说的出来。

“这条路怎么走看你。”

这句话落下,门便被人推开。

恍若是打破了假假拼成的光景,把躲在里面的人拉出来强硬的面对屋外的事物。

“走吧,回家吧。”进来的是陆听晚,她挡住了门挡住了外面的光景,让人目之所及皆是她。

莫南知的眸子暗了暗,下意识避开了陆听晚的眼睛,不敢去看她。

归君侧过身看着莫南知,笑道,“既然尹公子和听晚姑娘送莫公子,那我便也不多待了,反正尹府同莫府也是相邻,便算是麻烦了。”

触到归君的视线,莫南知心里一颤,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要突破胸腔冲出,他堪堪坐起,拿着俞鹤清靠在一侧的拐杖,吃力的拄着拐杖起身。归君站在一侧没动,等着他自己站起来,见他能走这才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那人慢吞吞的走过她的身侧,一瘸一拐好不可怜,却在快要走过归君身侧时,他忽然停下步子,微微偏过头去,他高了归君一个脑袋,说话不大方便,他还特地朝她那边靠了靠,用了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若是下次再见,我可以唤你一声姐姐吗?”

他本想说可以唤一声“阿娘”吗?却后知后觉眼前的姑娘不比他大几岁。

久久不等那人回答,陆听晚也憋不住了,快步走来扶住了莫南知的手腕,这一次没有遭少年避开,因为少年的心思都在另一侧的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