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1)

不过?,他?却有个好学?生。

“请陛下、太后?明鉴,臣有罪。”徐照白出列叩拜,“一切乃是臣之罪过?,臣上不能辅弼圣主持政问机,下不能管束家眷明德守命,臣请求陛下与太后?申斥问罪。”

殿内寂静,无人言语。

姜霖起初以为自?己说?错话,很担心母亲责罚,尤其是梅宰执反问自?己的时候,那种恐惧和屈辱几?乎要将他?淹没。然而当母亲挺身而出的一刹那,他?又很想落泪。

那种比权力还真实的感觉,叫做爱与守护。

梁道玄努力平静想要吵架的心情。

这世上有好多皇帝在亲政前,说?话都?不大算数,可他?们目前还没沦落到“王与马共天下”的地步,梅砚山确实僭越了。

不管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放松了不该放松的警惕,梁道玄都?不在乎,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和妹妹为孩子规划好的健康成长之路,他?是不会让梅砚山有好日子过?的。

“回陛下,臣手上确实有急务待置,正是陛下选才辈龄童于宫中伴读御学?之事。”梁道玄也站了出来,他?不看跪在一旁的徐照白,只对上首讲话,“可既然梅宰执说?此?事当急,想必却有个中道理,不若如此?,臣请梅宰执亲自?为陛下选贤举能,拔德擢贤,自?宗室官宦之家,择同龄明齐日月之子。”

既然这样,大家都?别闲着,也让梅宰执费费心卖卖力,妹妹自?己和小外甥也当回挑理的人。

姜霖觉得后?面的词太绕,他?似是听懂,却也不敢确定,只能回头去看母后?,梁珞迦还能不捧哥哥的场么?当即同意:“也是,这事只交给梁少卿办,哀家也不大安心的,到底梁少卿不如梅宰执官资德行,且梅宰执受先帝重?托,身担首辅之荣,还请您为哀家母子费心了。”

一家三口,一人一拳,齐心协力,无坚不摧。

这大概是梅宰执三朝为官生涯里,第一次被人下不来台,当然,梁道玄不是故意和他?为难,而是希望他?能明白,皇帝,是早晚会长大的,权力也会收束回他?的手中,如果聪明,大家都?可以和气解决,如果不愿意,他?们一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梅宰执今天的话和对外甥的态度确实让梁道玄不满,于是在小朝会散朝后?,他?表面上是替外甥说?两?句好话,但说?得都?是类似“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别往心里去”、“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梅大人是老臣别和他?一般计较”、“梅老师我们家小霖经常上完小朝会回来不开心,你有什么头绪吗?”等言辞的文雅场面话版本?。

诸如此?类,最后?梅砚山也只能笑?笑?意味深长地表示:陛下真是长大了。

不然呢?梁道玄想冷笑?,你儿子不长大?

然后?他?又对徐照白表示,诶呀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大家都?不开心,洛王那边府上乱成一锅粥,太医说?好险,就是医德很好那位祝太医说?的,我也帮不上什么,能查清这件事,让大家都?能继续在政事堂共事就是我最大的贡献啦!不过?您夫人什么时候有空?宗正寺有两?位宫中女官可与我一道过?去,大人如果避嫌,您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让他?旁听就可以了。

既然有人想让大家都?不开心,那谁也别想好过?。

一场小朝会,谁也没料到会有如此?多明枪暗箭,几?个头次因事务被点到至崇政殿听问的年轻官吏都?吓得不敢说?话。

几?个人作伴离宫,走出正门,方擦汗低语:“一直听说?太后?不多问政事,拱手而治,国舅平易逊顺温和柔仁,今日得见?,方知人言不能尽信啊……”

“从前确实可能是这样。”其中一人目光警惕逡巡四?周,确定无人后?方才低语,“但眼看陛下日渐□□,年岁龙增,这天啊,是要变了……”

第93章 静不露机

“家慈已在偏厅恭候, 梁大人这边请。”

徐府宅院与侯府自是无法?相较,但比之其余朱紫门庭,徐照白的家甚至可以说有一丝寒酸。

时值葳蕤盛夏,芒种前?后, 帝京略有家资之门户也多有“盈树栽而家丰和”的习俗, 在夏至前?, 好好照料家中的高树绿植,是举家齐心的乐事。

徐府第一进明堂正?厅前?,最?招惹人眼目的只有当年威宗所赐的“惇信明义”四字匾额。这四字典故出自《尚书·武成》, 颇有来历,又是故日天子所亲书,威严有余,家宅的氛围却仿佛祠堂, 看得人很?是压抑。

过?正?院的第二?道门, 周遭静谧更显肃穆, 别说树木, 连花草的影子都?没见着。

终于到了偏厅前?的最?后一进院落,这里是待亲友与家客的地方,按理?说梁道玄为公务而来,当开明堂正?厅问话, 但据说徐夫人为这次的事十分不安,也有些病痛,为显体谅而不那么有火药味,梁道玄主动表示可以在相对适合病人的地方见面问话。

偏厅虽是内厅, 一般来说也非宅邸起居的部分,仍旧属外,布置应兼顾待客的舒适和展现家门实力和品位, 但徐府偏厅前?偌大一块空地,只放着几口积雨的缸,别说树木了,连草都?没有半棵。

梁道玄心想,他们家是有人算过?不能沾木吗?这么极端?

帝京于四海中而偏南,自古本地百姓都?好绿喜植,贫苦百姓家到春夏,也有栽花绿居的习俗,京郊农户更是深谙此道。这么光秃秃的地方,梁道玄还是头次见。

他又最?爱花木,见了空置的宅院,简直浑身发?痒,想现在就给徐照白设计个园林出来。

尤其暑热已至,走一趟晒一趟太阳,梁道玄穿着茧绸的官袍,人都?蒸出汗了。

一旁引路的徐恒也是如此。

他们身后五步开外,是两个宫中的女官与徐府的侍婢跟随,几个人皆有汗热之迹。

论年纪,徐恒和梁道玄差不多年岁,只是并未出仕没有官身,他爹也没让他恩荫个一官半职,于是他只能以白身的礼数接待朝廷命官。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亲妈要被?盘问,亲爹为官身避嫌不好在场,他恰好是白身,既能陪伴母亲以尽孝道,又要维护家中的颜面,肯定要亲自相迎。

“大人走得辛苦了,我家没有个一荫半瓦的,一路都?是日晒,夏日里是难熬些。不过?偏厅已经备了冰,听家父说,大人平常在政事堂爱喝雨雾茶,业已备下。”徐恒说话的语速与长相都?极其肖似父亲,唯独皮肤略有些黝黑,但不妨碍他样貌清秀恬和,待人接物?使人如沐春风。

梁道玄再?热也不能说客人不该说的话,只能笑道:“平常贵府家人出入,怕是都?要撑伞的吧?”

徐恒原本还略有紧张,听了后却倏然一笑,松弛许多:“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风趣。家慈出身农乡门户,俗信宅内不能植树,有夺人精气之嫌。家慈淳朴安于内,一力操持,还请大人见谅。”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不亏是徐照白的儿子。

徐恒委婉向自己?表示,母亲出身和认知有限,其实这个有没有树迷信不迷信完全就只是一地风俗,一方水土一方人,梁道玄犯不着挑人家门户内自己?过?日子的理?。可徐恒说了,便是暗示他能在问话时照顾些母亲,不要她难堪。

梁道玄自己?也是个孝顺的晚辈,对孝顺的孩子有天然好感,只点头道:“我又不是来巡视谁家栽不栽树,又是哪处籍贯何等风俗的,这些都?是小节,该注意的,我自然会上?心。”

徐恒微微松了口气,打开偏厅的门,挑开隔热的竹帘,请梁道玄一行办差之人入内。

这还是梁道玄头次见到徐夫人。

她见梁道玄来了,慌忙起身,竟碰倒了原本坐着的圆凳,又好不尴尬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扶,偏厅里没有高背大椅,或许是徐照白吩咐过?,有三个普通的木中座椅就在厅内对坐陈设,有一居于上?首,显然是为梁道玄预备,其余两个则是徐家母子。

可徐夫人还是坐在一旁角落的圆墩上?,慌乱地起身,慌乱地行礼,浑身上?下透出紧张和不自在。

徐恒见状过?去搀扶住母亲,再?次向梁道玄行礼:“不孝子徐恒携家慈向梁大人见安。”

“梁大人安好……”徐夫人跟着低声念道。

“见过?徐夫人。”虽然徐夫人的诰命品级不低,但梁道玄作为朝廷命官,还是要有官袍与官服给的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