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前行,破风狂跑,冷静地开过十几处危险路段,一次次擦着山岩石壁极限转弯,全球限量的昂贵超跑的车身被划出无数刻痕,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
那之后我没再和小东西说话,也不再理会她灵魂归窍后一遍遍的哭喊求饶。
我只晓得我在奔向我想要的自由,我需要彻底的、完全的、完整的解脱,我要这个该死的世界再不能束缚我一点,我要我的身、我的心都只受自己掌控!天地唯我主宰。
又转过一个危急弯道,我看见一片粼粼蓝海,头顶明亮的日光落下,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也照亮那片遥远的海洋,海面被风儿吹出褶皱,还有白色的海鸥掠过,我几乎已经闻到山风带来的海水咸味。
我错乱癫狂的情绪得到片刻缓解,我差一点就要和世界和解,重新变回无害的好好姑娘,但被点亮的火种灼灼燃在我的眼底,我不过是从一个狂乱的疯子,变成一个清醒的疯子。
小东西在喊什么?我勉强分辨裹在狂风里她稚嫩的话语,她答应和我一起死,又改口说要我不要死,她可以去死,她愿意代替我去死。
我突然觉得好累,又觉得很没意思,还感到一阵莫名的解放和释怀,何必呢,我何必拉着这个小不点一起离开,倒不是说我真的善心大发,而是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离去,没有人有资格与我同路。
我狂妄自大到不允许小东西弄脏我的死亡,如同调色板上不允许杂色的混合侵入。
车速太高,踩刹车后橡胶轮胎与柏油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刹车痕迹。汽车还没停稳,我就拉开车门下车,走到副驾驶座,猛地扯动车门,吓了小东西一跳,她早就已经看不出我的行为规律,不知道我此刻又要做什么。
她吓坏了,甚至想向我索求一个拥抱,希望我以母亲的身份给予她爱的安抚。真好笑,我面无表情地把她轻松从座位上拎出,把她提溜到靠近山壁一侧的延边马路,我身后是陡峭悬壁,汽车车头对着无尽蓝海。
我面向她,半弯下腰,让她能和我平视,我听见自己说
“我不怪你了。”
“你想叫妈妈,就叫吧。”
但随后我转身回到车上,这次我第一时间给车门落锁,当然由于我极快速地启动,小娃娃的小短腿也再追不上我,她被我远远抛在身后,山风将她对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吹散,吹到我身后的远方。
我在后视镜里看见她因奔跑而跌倒,又顽强地立刻爬起,不顾皮肉的疼痛,死命追逐我,但是她注定赶不上,我应该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段意外,不过半日的相处,五岁的年龄,足够她在长大之后忘掉我。
收回视线,我不再看向那个已经变得渺小的无助影子,我眼前是越放越大的粼粼海洋,暖洋洋的光辉照在无边无际的蔚蓝海面上,我鼻腔闻到的咸味愈来愈浓。
山风在为我庆祝,跑车同我狂欢,我全身的血液和细胞都在无声尖叫,我感到强烈巨大的兴奋,有一种自由和解脱从我体内降生,以我的血肉作为载体,又即刻就要冲破我肉身做的牢笼,放肆闯入这美好的天地间去。
大脑里的精神细胞在这一刻高度运作,多巴胺、肾上腺素狂升,我仿佛听见自己的骨头也在喀哧作响,它们也想加入这场最后的狂欢,我一并接受,精神与肉体像是在同一个锅里一起煮沸,而我高亢激昂的心情是最和谐的调味料,油门被我踩到底,拦在悬崖边的安全护栏就在眼前。
下一秒,汽车保持一路以来的高速,还连带着下坡俯冲的惯性加速度,载着我重重撞上不堪一击的铁栏,超跑的车前盖撞出金属折痕,如同一张纸被命运的无情手揉出褶皱。引擎因剧烈的碰撞而起火,我的视野被覆盖上黑烟,鼻子嗅闻到焦油的臭味,橡胶轮胎与山石铁皮交碰,我在一阵无法控制的强烈颠簸下俯冲出山谷。
我看见了那片海,蔚蓝的、被温柔的风儿轻轻吹拂的海洋,我落入大海的怀抱,如同归家,海水将我淹没,我心满意足。
随银灰白的敞篷跑车落入山海的最后一刻,我望着无尽延伸的海面思索哪一种蓝色与此刻的海面颜色最为接近。我用眼睛重新拿起画笔,以身体和我的生命完成此生真正的最后一幅画作。
27岁,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我,颜栩,死在27岁。
肺腔里的氧气耗尽,呼出的二氧化碳变成一个个细碎气泡,努力求生般向着海面升去,而我与它们背道而驰,四肢放松,沉入由暖变冷的海水深处,五感被死亡剥夺,我依稀记起不少歌手和艺术家在27岁的年纪自杀,发觉原来自己也一样没能过得了27岁的坎。
但没关系,我,自由了。
……
3 在床上疯起来真是百倍的刺激 < 两世人(杜钟乐)|PO18臉紅心跳
3 在床上疯起来真是百倍的刺激
“小栩,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马上!”
我在楼上大声回应母亲的询问,抓紧时间最后再看镜子一眼,镜子里的我落落大方,从容自信,被无数人夸赞过的好容颜让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母亲确实给了我一副好皮囊。
我走下螺旋楼梯,随母亲等家中长辈坐上外表低调但价格昂贵的豪车,前往相亲地点。
这就是身为豪门子女不好的一点,我才20岁,刚到法定婚龄,就被家里急急安排联姻的见面会,我坐在车上,看着迅速滑过的窗景,心思全在昨晚画到一半的春风百花图里。
“到了,到了。”
母亲牵着我,款款走入私人会所的宴客厅,我对相亲没有兴趣,但自小的教养使我不会将心里的无趣摆在面上,我维持着优雅公主的假面,迈出大家闺秀的脚步,慢慢靠近会客桌,走向我那未曾谋面的相亲对象。
此前我也曾有过少女的幻想,但很快我又一门心思投入手边的绘画去,直到此刻,身临其境,我的心跳随我脚步的增加而叠加升高,我坐进位置里,心想我的表情应该保持得还好吧,希望我没有被众人看出我对相亲对象一见钟情的窘迫。
宴客厅有超高的天花板和落地玻璃窗,阳光懒散地投射进来,美妙的丁达尔效应如梦似幻,欧洲贵族的装修风格,一度令我以为自己是上世纪古老城堡里的贵族小姐,眼前的两位则是前来求亲的英俊贵族青年。
是的,两位。我今天的相亲对象有两位,我此前就已从母亲口中得知相亲的人数。对于联姻这件事,我有得选,也没得选。没得选结不结婚,但可以自己选联姻的丈夫。
“罗瑱。”
“裘禛。”
我听见他们作自我介绍,我也礼貌回复:“颜栩。”
之后是一些三方家长的常规会面流程,我无心细听,坐在椅子上悄悄溜神,思考起哲学问题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吗?毫无疑问,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对我的两位相亲对象一见钟情,这听起来也许有些奇怪和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我无法左右自己的心,只能去猜测和琢磨它为何如此。
那位叫罗瑱的先生坐在我的右对面,他相貌英俊,是那种很明显充满雄性荷尔蒙的长相,或许他私下会得到类似“行走的春药”的戏称。他多看我一眼,我都有点呼吸发紧,不过我的表情管理也是一流,脸上保持淡淡微笑,不多一点,也不少一分。
另一位唤作裘禛的先生坐在我的左对面,他面容温润,气质儒雅,有一种叫人喜欢的书生风骨,双眸如水,与他对视令我感到舒服。我状似不经意地观察他的面容,认为他戴金丝眼镜一定好看,禁欲收敛,所以更惹人垂涎。
我眉目流转,不太好意思在他们姣好的面容上停留太久,不过他们似乎也在向我发送讯息暗示,频频在空气中追逐捕捉我的眼神。
我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高兴,冲散被迫联姻的不得已的郁闷,因我发觉我对两个相亲对象都十分满意,不论最后我和谁结婚,看起来都可以接受。
当然最后的选择权在我手上,宴席上的会面结束,众人分散开来,母亲拉着我到花园的一角询问。
“小栩,你喜欢哪位?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我”
话没说完,我手上一直戴的水晶手链毫无征兆断裂,清脆地摔落到鹅卵石地板上,我不以为意,只是有些可惜,弯腰将凌乱的手串捡起,起身时恰好看见在花园连廊独自休息的裘禛,他背对我,迎着日光,举头看向天空,似是在心中无声祷告,阳光落在他身上,令他周身仿佛被镀了一层圣洁的被天使祝福过的荣光。我心有触动,话到嘴边的选择忽而改换。
回到宴席,当母亲宣告我选择的夫婿是裘禛后,我在罗瑱和裘禛的脸上看见很复杂的表情,我一时难以理解和分析那种混合了太多情感的人类神态,差点让我如坠冰窖,我以为他们都不喜欢我,才会露出那样惊诧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