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1 / 1)

“十八领命!”

四个暗影卫骤然只余下两个,那两人站在原地等待着虞岁桉的吩咐,但接下来的话,她要做的事情,太过于私人,以至于,虞岁桉有些难以开口。

倾盆大雨中,一道倩影泫然跪地。

“姑娘!”

见虞岁桉突然跪地,那两人十分惶恐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此时虞岁桉的脸色即使是隔着雨,暗十五也能看出她的脆弱,灰白的没有生命力,恍若下一就要化作一缕轻烟消失。

“姑娘这是作何,主子既然把我们派给姑娘,我们的命便是姑娘的,姑娘有事大可直说,不必如此。”

雨水和泪水一齐从虞岁桉脸上滑落,她的脸上冷热交替,闻言只是摇头道:“不是的,你们……我留下你们,是为私心。”

“大厦将倾,每个人都深陷泥潭,但我……”说道这里虞岁桉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芍药害怕的惊呼,怕她出事,但虞岁桉置若罔闻,继续道。

“我想要你们分头,一人将我亲人带出,我爹娘,如果可以的话,还有……凌贵妃。”

“余下一人……”虞岁桉闭闭眼:“同我上望断崖一趟。”

*

风声呼啸,风雨欲来,突如其来的磅礴飓风掀起地上遍地的野花,携着花香盈满整座天地。

司马丘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就这么砸进郁珩心底。

“你说什么?”他沉下脸色,望着对面的教导跟随他数年的恩师。

司马丘像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他对郁珩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方才那般一样,忽略郁珩近乎实质性的不友善,说出此话之后反而更加平和,甚至于享受般,直接找个位置坐下了。

郁珩见状,疾步走到他身边,也不管司马丘愿不愿意,便一把将刚坐下的人提着衣领提起。

“你刚才,说什么。”

郁珩比司马丘要高上一截,因此被他拎着衣领提起的时候,结实的布料勒在他脖颈处,突然的窒息感让司马丘涨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说不出话,拍着手让郁珩将他放开。

两人在僵持数秒之后,司马丘被郁珩甩在地上。

“你同我母亲是旧识?你早知道我是她的孩子?所以你当时进宫是教书做我的夫子是为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后来跟着我有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

郁珩对于敌人向来毫不留情,且警惕性极高,身边留不得来历不明有危险的人。

司马丘在两年前主动来找他说要跟着他的时候,他便已经请他舅舅余晁调查过他的背景,少时家贫,考中进士后一飞冲天成为当今名士,期间没有任何令人怀疑的时期,背景干净让人很难生疑。

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郁珩向来知道,只不过在后来数次他们作战时候,司马丘尽心尽力,多次为他出生入死。

他虽不知他来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出来他是真心待他,所以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可今日他却对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早已过世许多年的母亲。

郁珩觉得,他该要一个真相。

司马丘被他掀翻在地,脖子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双手抱着脖颈不停的咳嗽,他像疯了一样,边咳嗽边止不住的狂笑。

他的笑声诡异又难听,实际上,郁珩甚至觉得那根本就不是笑,因为比起笑,他这般作态更像是在哭,或者这只是一中他用来发泄情绪。

郁珩不悦的皱眉,也不管他,便由着发疯。

司马丘在地上打着滚笑了好一会儿,等到最后精疲力竭瘫在地上,双眼望着蓝天,双眸中尽是空洞和悲伤。

“你知道吗。”司马丘骤然开口,郁珩站在地上望着他不说话。

“我和你母亲就相识在这里。”

他又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同时伸出一双手朝向天空,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时间好像被溯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年代。

“那个时候可太乱了,战火连天,遍地都是饥荒,每天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我们家那个时候穷,不,不对。当时那个动荡的年代,那个人不穷?谁都吃不起饭。”他道:“你应该知道吧,我的出身,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说的很讽刺:“你不是早已经将我上下调查干净了。”

郁珩不为所动,答到:“凉州,金成郡,袞元县。”

这个回答像是让司马丘很满意,他噗嗤一声笑出声,伸手将一只自小臂放到眼上:“是啊,你记得真清楚。”

郁珩没有回话,他也不要郁珩的回话,自顾自接着说。

“你国史学的很好,对于那段时期一定不陌生。史书上说,那是个动荡的时期,饿殍遍地,尸横遍野。”他说着声音渐冷:“他们知道什么?那些撰写国史的那群人,住着雕梁画栋的宅邸,吃着精细的白米,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灾难。”

“没有同乞丐一起睡在飘摇的破庙,没有因为抢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稀粥打的头破血流,没有饿到昏厥连山上的树皮没有被人啃得精光,没有见过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没有见过那样宛若地狱的场景。”

“他们只是坐在府上等着各地的传来一个个消息,然后将消息汇集,编纂在史书上,在那张薄薄的纸上写下短短几行字,高高在上的指点评价。”

郁珩沉默着没有说话,司马丘的语气冷寒,言语中的憎恶近乎溢出,然后旋即,在他说完最后一句后,态度便骤然转变。

就好像溺水濒死之人抓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浮出水面有了能呼吸的瞬息,像寒冬之后的暖阳,像枯木逢春。

像苦尽甘来,他尝到了世间给予的第一颗糖。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她的,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饿的近乎晕厥,城外放的稀粥一早就被抢干净,我抢不到,只好上山找吃食,但是山上又有什么那?山上野草树皮都也早都被啃干净了。”

“我只能一路走,一直走,往山上更高处走。想着也许上边会有树皮,有野草。但我失算了,我一路走到这里,就是我们脚下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我饿的受不了,走不动了,我停下来,那时候这个地方还不想现在这样,满地的花。”

“这里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树皮、野草,什么都没有,我恨自己不争气,恨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眼泪一滴一滴的流,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所以索性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留在这里。”

“我想上天乞求,求他让我活下来,求他怜悯我哪怕一次,至少让我活着。”

“许是人之将死,我许愿也诚心许多,终于有一次,老天听到了我的乞求,我遇见了她,我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