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气派的建筑映入眼帘,夜晚灯光亮起,宽敞大门侧边的几个黑色大字沉稳严肃,建筑正中央的红色国徽彰显着这栋建筑的神圣和不可侵犯。
有稀稀拉拉的乘客扭过头,跟她一样看向那栋建筑,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
A国外交部刚好位于直门大街路口,气派且自带神秘的建筑总能吸引人的目光。
车门打开,有乘客挤着下了车。宛宛离车后门很近,身体被下车的乘客带得摇摇欲坠,她忽然松开了手,也跟着下了车。
刚踏上地面,身后的车门便“嘭”地粗鲁关上了,公交车急急忙忙开走,像是公交师傅要赶着下班。
在这个站下车的乘客一会儿便散了,只剩宛宛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台上,隔着马路来往的车流看向对面。
她的脸色有点白,支撑着身体的双脚有点无力。
她想哥哥了。
他这个时候下班了吗?新闻说最近京市常家和潘政委家联姻了呢。潘家在京中有头有脸,潘家那个姐姐她以前见过,长得高挑又好看,温柔贤淑,看样子应该和哥哥很配。
这个点他是不是和那个姐姐约会吃饭去了?
庄重建筑前门口的警戒栏升起,一辆黑色的红旗车从气派的大门缓缓驶出,站在门口两边穿着制服的军人整齐地对车内敬了个礼。
宛宛的心跳了一下,盯着那辆红旗车,车子开进她前面的马路时她又迅速闪身躲到广告牌后。
一直到那辆车开走她都没有出来。眼前发光的玻璃广告牌映出了她的脸,颧骨高高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又凸,呆呆愣愣没有一点神采,额头还有一块难看的疤。皮肤松胯,面黄肌瘦,丑陋不堪。
她怎么变得这么丑了?她这么丑哥哥不会喜欢她的。
她脏死了,她的身体被恶心的男人摸过了,上面还有好多丑陋的疤痕。
她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不敢回去,哥哥会嫌弃。
没事的,两个哥哥都找到新的女朋友了,没有她也没事的。
所以,就当她死了吧。反正大家都认为她死了。
她已经死了。
0105 105.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开门声响起,正坐在矮凳子上看电视的赵丽丽立马回过头,“婉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剧都快追完了。”
“你的脸好白,又去站了一天?”
宛宛扶着门框点了点头。
赵丽丽忧虑:“站一天赚不了多少钱,你身体还没好呢,小心晕倒,以后别去了。”她跑去电视柜台边拿了一个快递来拆,将包装袋也撕掉,“我买了一个二手的平板,你不是会画画吗?画画比发传单赚的钱多多了。”
“给你。”
宛宛慢慢走过去,伸手捧过来,欲言又止。
赵丽丽盯着她苍白的脸,抿了抿唇,“才三百块钱,等你用它赚到钱了再还。要是赚不到,这个平板我就拿来追剧啦。”
面前这个女孩在几个月前晕倒在他们小区门口,说是小区也不太准确,其实就是个偏离了市中心老远的城中村,这里的原住民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修建了横七竖八的水泥房,租给他们这些进城打工的穷光蛋,赵丽丽就是其中一个。
她晕倒在小区门口时好半天没人理,一个女孩子穿得破烂老旧,光着脚,裸露出来的肌肤没一块好的,面容消瘦憔悴,碰一下好像就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最近晕倒讹人的新闻报道多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扶她给自己惹浑水。后来还是赵丽丽看不过去,给她打了救护车。
但让赵丽丽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的遭遇比她想象的还要揪心。
她说她无父无母,被人拐卖了逃出来,赵丽丽要帮她报警,她沉默了好久说不用。
赵丽丽最终给她垫付了医药费,她实在想不出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还能干什么,没钱没家人没工作,又怯怯懦懦见到谁都害怕,一脸的防备。所以赵丽丽好人做到底,带她去弄了身份证,见她无家可归顺便带她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单间。
赵丽丽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自己还心地善良的人了,虽然她只是想找个人替她分担一下房租。
宛宛摸着手上的二手平板,半响没出声。
“医生说你的药不能断,你每天打零工能赚几个钱?还不够医药费。”赵丽丽看她一眼,撇了一下嘴:“我是不会给你垫付的啊,你这月的房租还没给我呢。”
宛宛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你说的对。”
画画能赚钱,但也不是谁都能赚钱。刚一开始,宛宛用平板的绘画软件画了几幅画发布到网上,期盼能得到一点点流量和曝光度,吸引人来找她约稿。
她对画画达不到热爱的程度,对自己的画技却很有自信。
但画发出去了好几天,浏览量一直停留在三位数,点赞和评论也只是寥寥几个。一个星期过去她只接到了一个单子,稿费两百。
她这星期的医药费付不起了。
晚上,宛宛吃完了最后一次药,将自己紧紧裹进被窝。
灯已经关了,赵丽丽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奶茶店打工,一般很早睡。
黑暗中,宛宛躺在床上看向窗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揉不进外面城市的一点灯光,沉静得如一滩死水。她静静听着对面床上赵丽丽熟睡的呼吸声,埋头进被窝小小声咳嗽。
半夜,赵丽丽被吵醒了。而她身后的女孩却睡得很熟,嘴里在无意识地喃喃。
她知道她在呢喃什么,她在叫哥哥。
靠画画积累粉丝量赚钱对于宛宛来说过程太长了,她现在需要钱,没有钱意味着她去不了医院,吃不起那些治疗肺病的昂贵药。
她的药已经断了一个星期,咳嗽越来越频繁,呼吸难受得让她眼角溢出泪。有几个瞬间,她以为她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
一部老旧的智能机被她紧紧握着,宛宛点开了以前她常发布绘画作品的那个社交软件。
快三年过去,账号和密码她不太记得了,试到第三次才成功登上去。
三年,她的私信箱躺了上千条私信。有问她为什么不更新的,问她能否约稿的。她以前并不在乎这些私信,甚至懒得点开。但现在不一样了,宛宛将那些私信看了半天,然后一一回复了那些找她约稿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