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二女儿汪芷晴被他发现与一男子私下往来密切,可那男子却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配不上自己家女儿。于是他才百般阻拦,岂料那男子有意撺掇汪芷晴与他私奔,他这才发了怒,找人将那男子痛打一顿赶出了绥昭郡。
自那以后,二小姐汪芷晴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投井自尽。这汪显怕事情传开了,有损自己声誉,这才百般阻拦。
毕竟是这汪显找的瑶仙山门帮忙驱鬼,现下他又不让张扬此事,外加给了小翠家里一笔钱,所以林霁拿他也没办法。
于是,简淮和林霁便在汪府设计,引诱那邪祟出来,再将其除去,可是费了不少劲。
可他记得杨十二并不在当场,顾亦安当时在做什么?简淮反复琢磨推敲此事,难不成这事情另有隐情?
顾亦安确实没在捉鬼现场。一来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厮,自是没必要凑这热闹。二来,那二小姐并非什么难缠的角色,简淮二人也不需要他暗中帮助。
他挑了个离绥昭郡最近的山头,上了山,唤了一群鸟。
这是所为何事?自己捉鬼的时候顾亦安在打探什么?简淮不解。
思索间,那一群鸟朝着山头飞去,顾亦安沿着山路,在半山腰找到了一座破庙。
那庙似是很久没人来了,已然破败不堪。即使路过的商人也不愿暂居于此,因此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门一打开,一股不知名的腐烂味还掺杂着些许灰尘直冲天灵盖。
饶是衣角沾不上尘埃的简淮都有些犹豫。
顾亦安倒是丝毫没嫌弃,抬腿便走了进去,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半柱香后,他终于在已经残损不堪完全看不清楚供奉的是哪位神仙的石像后,找到了一具男子的尸体。
那男子一副书生打扮,死了有些日子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简淮思虑一瞬,瞳孔顿时紧缩。
这莫非是那汪芷晴的情郎?!
死了?!
他侧首,视线扫过身边顾亦安的身影,余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只见顾亦安轻叹一声,微微垂首,像是哀悼。
“她没和你走,是有些苦衷的。”
简淮听见顾亦安轻声低语。
“不过汪芷晴虽化为鬼,却从未伤人,此刻已入轮回。”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块白布,将它覆于那书生的尸体上。
山风穿梭而过,肆意地摇晃着半山腰的残垣断壁。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死亡也如同沉入水中的石子一般,悄无声息。
就好像永远没有人知道,一个书生,他葬身于此。
顾亦安转身,衣诀翻飞,头也不回地离开,只闻得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句:
“希望你们来世,还能相见。”
也不知是说与谁听。
简淮呆怔在那书生的尸体旁,不免有些唏嘘。听顾亦安这话,这书生的死想必和汪显脱不了干系。
难怪此事汪显不想生张。
他有些懊恼,自己当年若是肯费些心思查一查,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顾亦安下了山,回了汪府。邪祟已除,汪府上下却无人欢庆。毕竟这事儿是讲老爷的丧女之痛再度唤起,众人也不敢庆祝。
这汪显膝下并无儿女,两个女儿都是收养来的。大小姐汪芷兰几年前就嫁了人,没想到嫁过去不出半年便出了意外。如今二女儿也寻了短见,不免令人有些喟叹。
简淮林霁二人还住在那闹鬼的井旁,之前除了杨十二,也没人愿意去那里当差,这端茶送水收拾屋子还要听仙师差遣的重任,就落在顾亦安这么一个独苗苗身上。
二人见杨十二有几分机灵,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熟络。
“现下邪祟已经除去了,仙师为何不多留些时日?”顾亦安向平日里一般,将那茶碗中续了些茶水,问道。
“我们师兄弟二人回山中还有些事,就不在此多住了。”林霁回应。
简淮手中拿了本书,正细细读着,对此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这样啊。”顾亦安砸吧砸吧嘴,手中的活儿却没停下,他像是抱怨一般,嘴里嘟囔着:“二小姐也真是想不开……”
“她生前那么想跟那书生走,为何死后不去找那情郎呢?”顾亦安还在嘟囔。
他这话看似耍嘴,实际上则是在暗暗告诉简淮二人,要么去寻一寻那个情郎,要么,便想一想,汪芷晴心中,最重要的是何物。她既要同情郎私奔,死后却留在汪府,定是汪府有她放不下的东西或人。
这份放不下,可能是惦念,也有可能是怨念。
但这话太过隐晦,林霁没听出来。简淮的一半心思在书中,自然是也没想太多。更何况二人刚除了邪祟,谁还能想到这其中有不对的地方。
见那小厮喋喋不休,简淮眉间满是阴沉,不耐烦道:“闭嘴。”
嘟囔声戛然而止,顾亦安像怕了他似的,没敢再出言打扰,他飞速地洗好了抹布,提着水桶出门了。
还是少年的简淮听不出来,如今的简淮却愈发明白了顾亦安话里头的意思。
顾亦安字里行间想让他们多留一会儿,是因为邪祟还没除净。那汪芷晴没去找她的情郎,是因为腹中已有足月胎儿!
那孩子还未生下来,亲娘就寻了短见,于是也跟着成了鬼胎!
简淮心道自己真是愚钝,他记得前一天顾亦安话中有意无意地提醒他,二小姐深居简出,偶尔出来碰见一次,还身着斗篷,显然不像寻常女子。
自己若是早点反应过来,那鬼胎后期便没有伤人的机会了。
顾亦安……不会嫌自己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