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几天,也没好好吃饭,现下肚子正饿,就算慕千昙胃口一向不大,此刻也觉得自己能吃上不少。
她看着干粮,没用手拿,也没什么指示。坐在旁边的裳熵,已帮她把干粮从火上拿下来,用洗干净的叶子包好,再和水壶一起递过来。
慕千昙接到手里,一边吃,一边把地图抖开在膝盖,问道:“魔物最近有缠上你吗?”
她冷不丁提起,裳熵拿下一块干粮的手一顿,仿佛那是个锐利到能伤人的字眼似的,好半天,才重恢复正常:“没有。”
慕千昙道:“是没察觉,还是确定没有?”
裳熵语气笃定了几分:“没有。”线住富
慕千昙轻轻摇头:“我也没有。”
裳熵咬了一口干粮,埋着头。
慕千昙道:“我们动静那么大,她早该知道我回来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听其他人提起。按她那喜欢人前找事,暗里看戏的性格,全然没消息也不是没可能,但近日仙人两界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她低声分析:“把我整死了,她正是洋洋得意,不会就此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怕是在酝酿什么新的灾祸。”
裳熵蹙眉,指腹揉了一下眉头,半晌,再抬眸时,又恢复面无表情:“今时不同往日。”
慕千昙道:“我知道,曾经魔物藏于暗处,我们一无所知,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所有人都有了准备,她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了,但....”
曾与那东西正面交流过,亲身体验那怪物的恐惧压迫感,甚至比盘香饮有过之无不及。于裳熵而言,是三年过去了,这中间还经历了很多事,可以冲淡那份相遇的惊险,但于慕千昙而言,却只是昏迷了一瞬间又再次醒来。没有时间来缓冲,她甚至还记得那羊头老怪对她说话的语气,以及那空洞眼窝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慕千昙听到窸窣的声响,低头一看,是自己把干粮捏碎了几块,残渣掉在了地图上。
她叹了口气,心中升起几分怨气。这怨气针对魔物,也针对自己。她不喜欢那份由回忆带来的恐惧和懦弱,不过是输了一次,之后每回提起都是这副样子,难道要怕一辈子吗?下次找办法赢不就行了?
她闭上眼,过了会,再次睁开,眼中已多了清明:“魔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裳熵始终望着她,自然也没错过她眼中的神情转换,脸上多了几分了然。
慕千昙见状,质问:“我问你话呢,你笑什么。”
裳熵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尊还是那个师尊。”
“...”慕千昙道:“有病。”
裳熵伸出手,把自己手里那份完整的干粮递给她:“你吃这份吧。”
她另一手兜住地图,将碎的留给自己,神色如常吃起来。碎到捏不住的,便以地图当盘子,将碎屑倒进手心里,再送入口中。
慕千昙有点看不下去,那地图被她一路上折磨,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脏得要命,食物碰上去,那还能吃?便道:“别吃了,有点脏。”
说完这话,她想起来裳熵小时候,那一口咬断匕首的钢牙利齿,与消化一切的铁胃,就算她直接从地里捧一把土塞进肚里也不会有任何事,顶多说一句难吃。于是,无语片刻,慕千昙又摇摇头道:“算了,你是吃不死的。”
不过,人长大了,如今看她的饭量,反而不如小时候。
裳熵笑了声,吃完了干粮,才道:“魔物的目的,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她的眼神忽而凌厉起来:“是为了复活秦霜。”
乍一听到这种猜测,慕千昙还以为她在说原著里的瑶娥上仙,毕竟被称之为恶毒女配,她真正做了的,最严重的事,就是把女主献祭,而目的是复活秦霜。可她稍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裳熵说的是魔物,于是道:“你也知道这个。”
当初,与魔物正面交流时,慕千昙就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
裳熵道:“她献祭我时,许的就是这个愿望。”
这个献祭,自然指得是伏家祭坛的那场献祭。
祭坛早已准备好,传送阵也画在了苍青殿的地板上,临到头来,慕千昙却选择了放弃,投身狭海。在她和李碧鸢周旋时,以为被支到其它地方的裳熵,却还是被骗到了祭坛之中。
由于种种原因,慕千昙始终没有过多询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此刻提起,心情难以描述,不过比起这个,她关注起了另一件事:“魔物当年是怎么把你骗走的?”
裳熵垂眸,慢慢把地图折起来:“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慕千昙道:“就这样?”
裳熵:“嗯。”
慕千昙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时刚从村里出来没多久的小土妞裳熵,会被这种理由蒙骗也不是没可能。
半晌,她道:“魔物想要复活秦霜不假,但我试图琢磨出来的,是她最终的目的。如果她如愿以偿,真将人复活,那之后会做什么?继续折磨秦霜?折磨死了,再复活?我在想,除了拿人取乐之外,会不会还有其它的目的。”
先不提人死到底能不能复生,假设魔物真有那般神通广大,把人弄活了,那么下一步,一定是兴致勃勃的把人再次玩死。
如果秦霜的存在,就可以满足那位魔物的欲望,把她困在一处,不对她人下手,这是不是可能够算是一种软性的镇压?
在心里想想就罢了,若是直白说出这种猜测,那真是丧尽人性,但老实说,慕千昙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对秦霜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她现在也不是瑶娥上仙的壳子,更不会被残留的情感拖累。所以,如果此行能达到效果,她不介意试试。
不过,她没说出这后面内容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不太相信那魔物的贪心,会被单独一个人就满足。等魔物玩腻了秦霜,下一个,没准还是盯上她。
想要一个祸害安生下来,最有效的方法,还是从根源处消灭。
裳熵放下地图:“我倒是认为,没必要把她想得太复杂,魔物可能比我们所有猜想的都要更纯粹些。”
慕千昙道:“怎么说。”
裳熵双眼燃着幽幽的火:“直觉。”
她没给出更多的理由,但有无数先例在,慕千昙明白,此人有着兽类的敏感,这份直觉往往是某种真相的预兆,于是道:“那就假设,魔物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秦霜。那么,她想要复活一个人的话,常规应该怎么做呢?”
裳熵如数家珍:“土法,邪路子,旁门左道,禁忌阵法,转生符,请神上身....”
慕千昙问:“那些方法有用吗?”
裳熵道:“没用。”
她说得斩钉截铁,好像都亲自尝试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