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回席接着吃吧。”百里翊瞧着始终还是像个小孩子的天咎, 声音也?兀自?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百里翊离开后, 天咎愣在原地出神, 半晌才喃喃自?语:“尊上如今怎的变温柔了?是我的错觉么?还是尊上真的变了……”
神屠在与妖族各长老?谈笑间,再?瞧百里翊已不见身影, 当即便放下手中酒樽,朝着天咎的方向问:“可是酒菜不合尊上胃口,吾这便着人按照尊上的喜好重新去做。”
“尊上只是不喜热闹而已。”天咎回答得直截了当, 末了一杯酒下肚, 面上的表情喜滋滋的,又补了一句, “不过妖族的酒菜着实对我胃口,特别是这酒, 香醇甘甜,真叫人回味无穷。”
“哈哈哈尊驾要?是喜欢, 吾命人给你装个几百坛,回了临安城照样?能?天天喝。”神屠说着的时候,瞥了云月姝一眼, 她得了令,立马着手准备去了。
季言心吃得差不多?了,便提了一壶酒起身。祁珩见了也?追上去问:“季师姐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季言心:“我去瞧瞧百里翊,他?也?太不合群了。”
祁珩一想到百里翊那张冷脸便背脊发凉,但作为季言心的跟屁虫,他?还是口是心非道:“我随你一起。”
季言心刚想说好,天咎上来便扼住了祁珩的脖颈,将他?强行拉走。
“你就别去添乱了,快来跟我喝酒,今夜不把你喝倒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祁珩求救的声音隐没?在觥筹交错间,季言心瞧着二人像孩子一般打?闹,实则只有祁珩被欺负,笑靥如花。
待季言心离席,瞧见百里翊时,他?孤身坐在海边一块礁石上。此?时海面风平浪静,圆月高悬。
他?的背挺得笔直,月白色的衣裳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风华绝代,似不该落入凡尘的神祇。但季言心知晓百里翊最是厌恶神族,那就当他?是比神还要?令人心驰神往的存在吧。
季言心看着月下的百里翊实在动人,便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如痴如醉地瞧了许久。直到她笑得花枝乱颤,背对着她的百里翊实在忍无可忍。
“你傻笑什么呢?”百里翊起身行至她身前,抬手屈指轻轻弹在她脑门上。
“看你好看。”季言心回过神来,却说着更像是梦呓般的话。
百里翊别过视线,稍显局促:“莫要?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季言心却一本正经道,“你就是好看嘛,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百里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不再?理她,回到礁石上坐下,面朝大?海,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海面上洒落的星光,显得格外悠远。
季言心追着坐在他?身旁,倒了两杯酒,分?给百里翊一杯:“这酒甚好,天咎还跟神屠要?了几百坛,这样?我们回到临安城也?能?敞开了喝。”
百里翊接过她给的酒,一杯下肚,依旧注视着海面,不知他?在瞧什么。他?声音很轻很浅:“你日后莫要?老?是没?心没?肺的,也?莫要?不分?场合地饮酒,不然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银子。”顿了顿,他?又道,“不要?忘了仙骨是怎么没?的?”
季言心压根儿没?把他?的叮嘱当一回事,只天真无邪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若不在我不会如此?,我有分?寸。今日我们不醉不休,我干了。”说罢她豪气干云地将酒一饮而尽。
她的话百里翊听着,莫名恼火,他?看向他?,蹙眉斥责:“没?有谁会一直在你身边,我和天咎终究是要?走的。”
“走?”季言心听了也?拧起眉毛,“为什么一定要?走?大?家日日在一起不好么?……我虽没?了仙骨,师父也?出了岔子,可与你们相遇后,纵使也?遇事曲折,可我日日都很欢喜,同我在招摇山时一般欢喜。”
百里翊无声叹了口气:“你与我只是阴差阳错被捆在了一起,我终究要?与天咎回到暗域。”
“你……”按理来说,季言心听了这话本该伤怀,可她却美目圆睁,捂住了嘴,“你!你不会喜欢天咎吧?!”
百里翊一口气没?顺出来,被呛得咳嗽起来。他?气得满脸通红,敢妄言把魔尊憋成这样?的,她季言心可是头一人。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要?是心悦一人,便只想与那人携手走到最后,寻一个人迹罕至的境地归隐,从此?过上不被世俗打扰的日子。”
“……”百里翊本想说放肆!可不知何从时开始,他?对着这个疯丫头已说不出这两个字,她该是同他?一样?平等,他?对着她甘愿自降身份。
“哈哈哈哈……”看着百里翊被自己的话气得上了脸,季言心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笑完了,她才又斟满两杯酒,递给百里翊,“自古离别都是忧愁的,我不喜忧愁,纵使有一日我们会分?开,也?愿,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
现在轮到百里翊忧愁了,明?明?她的话是叫人释怀,为何他?听着却觉着心里堵得慌。
百里翊看着海上映出的星星点点,终是说出了近日来的打?算:“明?日我不同你们去临安城了,我得回暗域一趟。但天咎会陪你一起。只是……”他?又忍不住轻浅地叹息一声,才道,“只是沉睡三千年的魔族似乎有觉醒之象,之后我得回暗域去。”
他?本以为季言心会像在埋骨坑时,威胁强迫他?留下。可她想也?没?多?想,说出的话也?干脆利落。
“我先?把复死咒给你解开。”说话间,她已经将心头血引出至指尖。只见金光闪烁,她伸手轻触百里翊的眉心。
他?舒展不开的眉宇间,三瓣花契印明?灭闪烁。片刻后,光芒渐次隐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好了。”季言心收回手笑笑,“虽然你不怕疼,但如今我的疼痛你再?也?感受不到了。只是,我还没?找到解决你离了我便会灵力消散的法子,再?给我些时日好好想想。凭我的聪明?才智……”
百里翊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了愠怒,眼底的情愫却在克制。
“你把本座当什么?当日擅自?结下这破咒,今日又不由分?说解了它!你以为本座是什么阿猫阿狗,你怎样?做都无所谓么?”
季言心依旧满脸笑意:“莫生气莫生气,经常生气的话,你再?回暗域做魔尊时,大?家可都会怕你的,人居高临下总是显得孤独。你瞧我师父那个掌门当得就挺好,同整座山的人都能?打?成一片,每日无忧无虑的,天塌下来也?不叫大?事。”
“但你们招摇山出了叛徒。”
此?话一出,季言心脸上的笑容凝固,她也?望着海面出神。
短暂的沉默,还是百里翊先?打?破的寂静。
百里翊提起酒壶,倒酒:“不是你说要?不醉不休的么?盯着海傻看做甚?”
季言心叹息一声,重拾笑容:“不醉不休。”
一壶酒根本不够季言心这个酒鬼喝,百里翊不知从哪儿给她变出一整坛,看着她满脸酡红的模样?甚是天真可爱,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连他?也?未曾察觉的宠溺:“没?人同你抢慢慢喝,别跟个饿死鬼似的。”
“不,你说错了!”季言心伸手摇摇晃晃欲与百里翊碰杯,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是饿死鬼,我定会吃得饱饱的,人活着,就不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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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百里翊:“果真是个饭桶。”
季言心正色道:“你又错了!”语毕,她只觉自?己头脑发昏,眼前的美人已有些模糊。她便往百里翊那边挪了挪,把脸凑得极近,她本想看清他?的脸再?好好同他?辩驳,奈何借着醉意,百里翊在她眼里愈发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