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桎梏骤然解除,没有了徐朔的遮挡,城市间灿如白昼的灯光落在谭司文身上,眼前像是亮了几分。
直起身的徐朔又隐没在黑暗中大半,谭司文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逃避似的没想去仔细看。
任何行动踏在厚重的地摊上都无声无息,但他仍能听见徐朔脚步渐远,最后推开休息间的门决然而去。
谭司文缓缓起身坐在床沿边,转过头去看外面楼体上的装饰灯闪烁不停。
好烦,他心想。
他讨厌禁锢在此斤斤计较的自己,他需要尽快做个决定。
三月份于宁海而言绝对是个舒适的季节,城西有条主干道两旁的早樱仿佛一.夜间盛开,谭司文每次驾车在这条路上往返去往公司时,能看到粉白的樱花连成片般绵延至路的尽头,零落在地的花瓣随风飘然,真有一副万物苏醒的架势。
午休时遇见徐雨桐和部门的几个小姑娘坐在公司三层外的露台上,开着门商量着休息日去城东的彭石公园,听说山脚下的桃花开了,网上全是打卡视频,她们也准备跟个风或是去避个雷。
说着一转头瞧见路过的谭司文,便也同他说:“谭助,你等我们先去打个头阵,要真是那么好看的话和你讲,你可以带家里人去转转!”
谭司文笑着点头应道,实则想说他怕是没机会去彭石赏花了。
他马上有将近二十天的出差行程,辗转六个城市。等再回来时,估计宁海已经准备入夏了。
【??作者有话说】
to徐总: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 第33章 出差
出差本就是计划内,不过偏巧在这之前与徐朔发生了意料外的争执。
说是争执,却也算不上。前一晚在没开灯的小房间里四目相对僵持不下,隔日早上在会议桌前挨着坐一块儿,能不带任何情绪地配合着同其他部门进行有效沟通。
谭司文心想,这也就是徐朔,换是个别人,他早就感觉坐如针毡了。坐在徐朔身边看着他不露声色的脸,每每晃神都会怀疑前一晚是记忆出现了错乱,下一秒便会自我反思没有足够的职业素养。
怎么会有人真能在工作时不带入半点私人情绪,就算早有领教,谭司文也难免忍不住称奇。
他们之间像是回退到最初,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对时,才会明确感受到原来过往发生的种种并非是自我幻想的错觉。
谭司文觉得出差的时机刚好,独自在外的二十天中他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徐朔与他持有同样的想法,在出差前一天下班前进行工作交接时候,难得看见他沉默了半晌。
办公桌前站着的谭司文低垂着眼,将视线落在桌上随意一角,默契地噤声。
最后莫名有种妥协地意味:“等你回来再说吧。”
谭司文点头应下,拾起桌上的电脑抱着离开了。
宜河维度位置上只比宁海低一些,气候上却相差不小,或许是由于东西地势位置的不同。
三月份宁海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宜河的初春则是昼夜不歇的冷风,谭司文踏足宜河的瞬间,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了个结实。
宜河距宁海不算特别远,上回顾及徐朔行程,这回只他一个人,乘高铁是最方便的。
从出站口走出来后,谭司文一眼就看到站在广场一角远离人群抽烟的樊景遥。
对方穿了件烟灰色的长大衣,衣摆和围巾都在狂风中翻飞着。
此前几年谭司文与他并未有多相熟,仅是一年能有几次交集的普通同事,真正熟络起来,还是锦川那件事之后。
没这么频繁接触前谭司文对他印象一般,因为樊景遥身上有种很莫名的气质,像是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多年的混混头子。
实际上他五官长相还算是柔和,或许是拜他那神奇的气质所赐,不论人穿得多正式,也感觉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
谭司文对此表示很抱歉,他识人的本事不及徐朔一二,如今看多了樊景遥,已经差不多完全颠倒了他原有的刻板印象。
墙角的人瞥见谭司文,随后将手里的烟按灭在沙石上,丢进垃圾桶里后朝他走来。
若真是严格按照职级来讲,谭司文要比他低半级。上次来宜河是与徐朔一起,樊景遥来接倒也应该。这此只他一个人,让司机来便算合理了。
因此路上收到樊景遥消息时,谭司文也感到意外。
樊景遥人很周到,上车后问:“我们去吃个午饭在去会场,还是谭助你想自己在酒店休息会儿,时间差不多我再来接你?”
“我都可以,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那先去吃饭吧。”谭司文顿了顿,又接道,“我请客,我今年差旅的额度上调了,够吃顿不错的了。”
樊景遥笑了笑,配合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谭司文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多,此前他没来过宜河出差,见面也多是在长青的总部。人前见着,樊景遥总是副很散漫的样子,谁说什么他好像都不介意,笑嘻嘻地混过去。私下里见,他却比平时沉稳得多。狂风凌乱中守着垃圾桶抽烟时,远远看着像是心事重重。
“樊总在长青很多年了吧?”
“嗯。”樊景遥应声答道,“大三实习来的长青,二十几岁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也十多年了。”
谭司文忽然有些好奇:“你是宜河本地人吗?父母也在这里?”
樊景遥连犹豫都没有,说出的话却令人惊讶:“我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工作之前也没来过宜河。”
谭司文恍了很久,才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抱歉的,本来我也没打算瞒着,就是一直也没人问过我。”
快到嘴边的第二次道歉被谭司文吞了回去。
樊景遥十分坦然,再多说倒显得他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