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寺这边,他猜着不过是哪位香客引来的仇杀罢了。
王嗣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是仇杀?”
程何心里一梗,讪讪地笑了笑:“只是, 只是猜测。”毕竟什么都还没查出?来。
这件事肯定是要给一个交代的。毕竟那日赵老尚书的家?眷也在这里,两位小姐受了惊吓,老太太眼下也病了,他们要是拿不出?个结果,肯定是不行?的。
“赵家?那位姑娘审了吗?”
王嗣年已然全无耐心。
程何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心头颤了两颤:“审问不敢说,毕竟是赵老大人的孙女?……不过却是问询了的,她说那日她在茶室休憩,只听见院里一阵响动,便让丫头立刻关了门窗,这才逃了过去。”
“另一位听说吓病了,属下也不敢问。”
他躬身等?候了许久,发现上官什么都没说,半天?之后才低叱了一句:“荒唐。”
程何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在骂自己?,连忙请罪。可是究竟是荒唐什么?
程何不知道,王嗣年却是知晓得清清楚楚。那日是他在茶室,她姐姐找了过来,他才匆忙离开?的。
所?以?赵明宜肯定是跟她姐姐在一处。那为何她不见了,赵明湘却说没看见……若是她关了门窗才躲过去,那另一个女?孩儿也应该无事才是。
程何见他阴沉着脸,立马便让人又盘查了一遍。谁知这回却真找着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大人,我们的人在后山的林子里找到一把刀。”程何抹了一把汗,亲自跑了一趟呈上去。
之前没去后山,现在看来那伙人应该是从?后山绕道走的,
王嗣年只见程何手上托着一把寒光发亮的刀刃,伸手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许久。心愈发沉了,目光看向漆黑的庭院,淡淡道:“你先回去。”
等?刑部的人走后,就只余他跟自己?的亲卫了。招了招手。
护卫立即上前。
“我书信一封,你快马赶去广宁,交予赵大人。”他抬头望了望黑洞洞的天?,不知道她到底如何了,心一点点沉下去:“一定要快。”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护卫曾经走南闯北,方才瞥了一眼大人手中的刀,立刻就认出?这是辽东铁骑才有?的鹊刀。状似平勾,却是更为短小灵活。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河间……
不过一会?儿,他正要回刑部值房,府里的侍从?才找到他,说是家?中老夫人忽然夜里呕吐,症状颇为严重。他又匆匆回了一趟王家?宅邸。
等?他到家?的时候,大夫已然走了。只说是吃坏了东西。他守了母亲一会?儿,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只能在家?中歇息。
只是没想到会?在路过书房的时候,碰见自己?的侄子。
廊下有?两盏灯笼,还是很?亮的。王颂麒便没有?点亮书房的烛火,只是四?处翻找着。柜子一一打开?,书册也翻得稀里哗啦,最后才从?书案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出?来那支签。
“果然是这样……”他捏着这支签有?些颤抖,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
“你在找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又低又沉的声音。
王颂麒吓了一跳,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往后看去,才见叔父阴沉着脸打量他。
“叔父,十日前,你究竟去见谁了?”他虽有些害怕,却还是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说话也不如往日那样恭敬。
王嗣年看着他手里那支签,没有?说话。
“您去见六姑娘了,对不对?”他很?肯定地道:“我问过马房的小厮跟大音寺的僧人了,寺僧两月前见过你,一次是我见六姑娘那天?,还有?一天?寺里晒经书……你也在那里。”
王嗣年淡淡地看着他。
王颂麒更有?底气了:“小厮说你那日快马让人回来取了磁青纸,你给她补了一把伞……”他看着叔父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愈发肯定自己猜对了。那天五姑娘在跟他说话,他亲眼看着那个姑娘拿着那把破了的纸伞往文德殿去。
王嗣年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剖析,却是淡淡地走上前,拿过了他手中的那支签。与十日前寺里搜寻到的那枚钗放在了一起。淡淡地道:“我竟从?未发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放完后直起身,站了起来:“你在质疑我吗?”
王颂麒本身是很?有?底气的,只是这会?儿叔父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让他心里一阵发寒:“我,我,”
他想说什么呢?他想说叔父也是个伪君子……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最正直,最重情不过的人。他知道叔父当年有?过一个未婚妻,永州徐家?的小姐,叔父很?喜欢她,只是她早早就病逝了。往后就再没与谁议过亲。
所?有?人都说他重情。
可是他怎么能私下去见六小姐呢……
他问过王夫人,母亲说徐家?那位小姐最喜欢自己?制伞。那叔父看见六小姐的时候,究竟在想着谁呢?
王嗣年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也最不在乎他如何想,冷冷地道:“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叔父目光十分地冷。
王颂麒心下发寒,双腿都软了:“我,我自己?走。”转身出?了书房,手还颤抖着,却不忘合上房门。
房内立刻暗了下来,只有?清淡的月光照进来。独留王璟神色不明,静静地坐在圈椅上。
当夜,一匹快马出?了河间府,直奔辽东而去。
这会?儿赵家?却是一片死寂。
明湘躲在房里,已经好几日吃不下什么了,每天?一睡着就会?想起来那天?门外的惨叫声。今日只堪堪眯了一小会?儿,脑海里就响起赵明宜用力敲门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用力抵住门框,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这会?儿脑子里都是那天?门下流进来的血迹,鲜红的血十分刺目,她想甩脱这番记忆都不行?。只能颤抖着问连翘:“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就算家?里封锁了消息,说她生病,可不见就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