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而后便是太后娘娘收到辽地的来信,辽王世子早在半年前?失踪,眼下生?死不知。太后悲痛欲绝,欲让三?法司彻查此事。只是圣上?却没有发话,一直压着?。后廷也闹得?不安生?。

赵枢从督察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漫天霞光,金灿灿地映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他看见不远处停着?一架车马,锦衣卫指挥使张济崖一身常服,正负着?手?站在阶下。见他出来后也是笑了笑:“赵大人公事繁忙,倒是不太好请呐。不知今日可有空陪张某喝两杯。”

张济崖年近四十,下颌续了须,多?年在锦衣卫供职,平日里?便是威严赫赫的。今日却是和煦。

赵枢也笑了笑,拾级而下,也没有推却。

世情往来便是如此。

没想到张济崖还邀了隆鄂。隆鄂供职五城兵马司,平日里?也是忙碌,没想到今日却是有空闲。看见赵枢也是微微一笑,走得?近了一些,意味深长地低声问他:“我听说你家跟王家要结亲……是颂麒罢,颂麒跟你哪个妹妹?”他也是听了些风言风语的。

赵枢甚至都没看他,径直进了酒楼。

河间府瀛海河素来有名,这间酒楼便是依着?这条河而建的,眼下天已经擦黑,楼里?各处都亮起?了灯,人流熙熙攘攘,倒是十分热闹。

张济崖早让人叫了个雅间。

确实雅致清净。

进门正对一张八仙桌,雕花窗棂紧闭,墙上?挂着?山水字画,木质平顶绘了简朴的花纹。而左右则更是各设了一座仕女图檀木屏风,屏后两位歌姬怀抱琵琶,在走马灯下映出纤细婉约的倩影。

“行了,开始吧。”等?众人都落座后,张济崖拍了拍掌。

房内便响起清雅的琵琶声,奏的平沙落雁。

隆鄂看了眼那屏后的歌姬,笑了笑:“没想到张大人还有这等闲情雅致……这首曲子不好奏,瀛海楼的玉流姑娘却是最擅长琵琶的,弹成这般已是很不错了……莫非便是眼前?这位。”

赵枢喝了一口茶。

雅间内曲调缓而平静,意味悠长。

张济崖笑而不语,转头说起?旁的事情来。隆鄂才道这位指挥使为何忽然请他来说和,原是为着?他那不争气的外甥来的。

前?两日张济崖的外甥酒后斗殴,打断了一富家子弟一条腿,惹得?言官弹劾,今日做宴,不过是想探探督察院的口风。想来也是想找人压下去。

赵枢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声道:“此案当?归刑部审理才是,张大人却是找错了人。况且你我今日坐在这儿?,暗地里?早已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了,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张大人觉得?呢?”

他没有接话,只是把话头抛回了张济崖手?上?。

隆鄂只笑着?听曲儿?。

琵琶的确是弹得?不错的,屏后的歌姬看那影子也是十分柔婉,令人仿佛处在雅室书斋,今日只是闲来听曲而已。

张济崖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不再提了,张口喊了随从过来。不一会儿?门外便进来几位身姿曼妙的歌姬,手?里?捧着?酒壶,在他们中各坐一席。哝言软语地劝起?酒来……

那屏后的女子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琵琶。隆鄂低头喝酒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那抹绯红的裙角,忽而抬头,便见那歌姬朝上?首行了一礼。张济崖指了指身边的人,笑道:“赵大人平素不爱喝酒,不知到玉流姑娘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劝他喝一杯。”

隆鄂一下子就明白了张济崖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枢。而玉流却是笑了笑,放下琵琶后坐了过来,就在赵枢身边据了一角。

重新唤人奏乐。房内又响起?连绵不绝的乐曲声。张济崖转而跟隆鄂喝起?酒来。

“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喝酒?您不会喝吗?”玉流穿了身姜黄的裙子,乌发高高地挽了起?来,面若牡丹,浓而不妖,反而十分清雅。她举了举方才倒的酒水,往前?递了递。

赵枢看了眼她手?里?的杯子,倒是接了过来。并未接话。

玉流顿觉十分高兴,觉着?这位大人也不若张大人说的那般冷面无情。

只是她没预料到的是,那杯酒却是转了个手?,放回到了桌案上?。

“你去陪隆大人罢。”赵枢看了眼正与张济崖说着?什么?的隆鄂,察觉到他方才看了这姑娘好几眼,随即淡声道:“……也不是不会喝,只是喝酒从来误事,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官场上?难免往来应酬,怎会真的不喝酒呢。

不过是他不想罢了。

玉流抿了抿唇,只觉这人怎生?连拒绝都这样直白。

雅间内挂了好几盏雕花走影的清灯,微明微案的光从木质平顶上?洒落下来,让这位大人的面庞看着?更温和了……玉流忽而看向他端着?杯盏的手?,骨节分明,隽秀修长。衣冠体面端正,绫白衣料下的腿直而修长……应该是很有力量的,不似她遇到的那些骨头都软了的达官贵人。

只是一身石青的常服而已,却让他穿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不知道这位大人在床上?是不是也这般正经……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头脑有一瞬间混沌。只觉自己是发疯了,竟敢想这些东西?。

往常不乏恩客借着?醉酒的由头对她动手?动脚。从来都是恩客亵渎她们,却不想也有她亵渎恩客的一天……玉流闭了闭眼,心神却是如何也不能?平静下来。

“哈哈哈看来赵大人果真是那般不解风情,便是玉流都劝不了你喝这杯酒。”张济崖眼见他们这边没什么?进展,一边笑呵呵地打圆场,一边挥了挥手?,却是让玉流到隆鄂那边去。

自己亲自过来敬了一杯。

玉流顿了一会儿?,抬眸看了眼这位大人,却是有些不清不情愿地去了另一边。

这场筵席很快便结束了。房内包括玉流在内的歌姬都退了出去。而后又寒暄了一阵,张济崖家中有事来请,便先行离开了。只余隆鄂跟赵枢在雅室内。

隆鄂将酒杯放回了桌上?,捏了捏鼻弓,却是有些醉了,倒没忘问赵枢:“张济崖的事咱们是办还是不办?”他的意思也实在意味不明,若是要请他们帮忙把这事压下去,那不如私底下延请。

何必今日到督察院来等?,又让人去五城兵马司堵他。

赵枢靠着?椅子,微微后仰,只觉房内的脂粉味太浓了些。

赵枢思衬了片刻,淡淡地道:“自然是不办……”他马上?便要调任,做这件事对他毫无半点益处,甚至会让有心人捏住把柄。张济崖此番倒不像是来请人帮忙的,反而更像是谁为他做的一个局。

隆鄂后知后觉,后背忽而冒出一身冷汗。

“真是见了鬼,我们素日与他也无冤仇。”他唾骂了一声,觉着?眉心更痛了。

赵枢却是不置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