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男子认出了巫箬很是高兴,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双肩:“原来是阿箬你啊,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人跟上来了!”

“自从上次一别,已是数年不见,没想到再相遇,你居然跑到长安当起了说书先生,不过哪有说书先生拿自己的陈年往事来说的?”故人重逢,自有一番说笑,不过巫箬随即便疑惑地问道,“你说‘那人’,莫非指的是刚才那个跟你说话之人?他究竟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你猜也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如今化名为龙毅的男子叹了口气,神情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尔等隐身山谷,本来必为神龙,何以在这长安城中厮混?”

“尔等?”巫箬眉尖微蹙,这已是她今晚第二次皱起了眉。

“是。”龙毅的神情和她一样凝重,“看来他不仅识破了我的身份,就连我妻子青儿的存在也全然知晓。真是让我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你,居然还有第二人能让我无法察觉他身上的气息。”

“长安城卧虎藏龙,这倒也不稀奇。我曾和他打过交道,此人确实深不可测。”

眼看巫箬沉吟不语,龙毅有些急了,“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青莫急。”巫箬知道只要关系到小青的安危,这莽蛇就容易失了分寸,连忙出言宽慰,“以你如今的道行,就是来他百个,也是不怕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自然是不怕,可、可青儿她如今有了身孕,眼看又临近端午,我怕她有什么闪失。”

“你说什么,青儿有孕了?”巫箬这下才算是大吃了一惊,“你这笨蛇,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瞧瞧。”

龙毅点头,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拐又回到了刚才的大街,没走几步居然就到了他住的地方。白墙黑瓦的楼阁,檐下挂了两盏粉色花灯,和周围的民居一般无二,此处人来人往,但谁又能想到这里竟会住了两只蛇精?

邻居有大婶和龙毅打招呼,问他何以这么早就收了工,他只笑着推说挂念家中妻子,请了大夫来瞧。大婶直笑,真是个体贴的好丈夫,比我们家那口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又闲话了几句,龙毅领着巫箬进了屋子,刚推开卧房的门,就对那正坐在灯下缝衣服的女子笑道:“青儿,快瞧瞧谁来看你来了?”

女子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巫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放下手中活计,想要站起来,奈何挺着肚子,行动实在不便。

巫箬连忙上前扶她坐下,嗔道:“你有孕在身,就别乱动了。快让我瞧瞧,我这小侄子有多大了。”

言毕,按住青儿右手脉门,未几,惊道:“这不足一月可就要出来了呀。”

“可不是,这小子在他娘肚子呆了快三年了,总算要出来了。”龙毅上前爱怜地抚着妻子乌丝,“青儿都被他折腾得憔悴了不少。”

“相公。”青儿轻嗔一句,拍拍他的手,“阿箬来了你也不知道泡茶,快去烧水,让我跟她说说话。”

龙毅一拍脑门,“瞧我笨的,还是青儿细心。阿箬你陪着青儿,我这就去烧水。”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瞧他这人,总是长不大似的。”青儿看着龙毅的背影,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巫箬眼中却露出一丝担忧,握住青儿的手说:“小青,你现在可得跟我说实话了。这孩子,是不是怀得很辛苦?”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青儿回过头笑着叹了口气,“相公他虽为蛇身,却是潜龙之体,终有一天会化为神龙,翱翔九天。可恨我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青蛇,这种身体想孕育龙胎确实不易。”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巫箬摇了摇头,“你可知这孩子几乎耗尽你的道行,再这样下去,就要消耗你的性命了?”

第10章 双蛇变(三) 只见来人一袭锦蓝长衫,……

“这些我都知道。”青儿平静地说道,“但我真得很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蛇命虽长,怎及神龙?我是不可能永远陪在相公身边的,所以我一定要为他生个孩子,他才不会孤单一个人,相公他是最怕寂寞的了。”

“可是……”

“阿箬。”青儿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危险,还要搬进长安来住吗?这间屋子就是当年那位收养我和相公的蛇人的故居。我真得很感谢他,是他让我能够和相公相遇,相知,相守,也是他成全了我们,教我们为人之道,才让我们有了今日的修为。住在这里,我和相公总是想起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在这里为相公他诞下龙儿,那他以后想起我就全是美好的回忆,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巫箬看着青儿,知道再怎么劝也是于事无补,神色有些黯然,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真正理解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想法吧。

“你该为我高兴才是。”青儿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们人不是常说,能为心爱之人生下孩子,是身为女子最幸福的事吗?我不会后悔,哪怕付出一切,我也会让这孩子平安出世。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将此事告诉相公。”

“你真得很在乎龙毅。”巫箬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担心。

自端午以后,她便常去看望龙毅夫妇。只是随着临盆之日越来越近,青儿也越来越虚弱,渐渐地,竟连床也下不了了。龙毅着实伤透了脑筋,便常常外出为她找一些进补之物,巫箬也随时用草药为她调理身体,尽量减少一些胎儿龙气对她的伤害。可青儿还是日渐消瘦,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肚子越来越大。

巫箬的忧虑也越来越重,因为龙毅的脾气渐渐变得焦躁起来,那一日去龙家,竟见他盯着路上的行人看了许久,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这日,巫箬外出为青儿采药回来。刚走到通济坊巷口,就见木匠铺外围了一大群街坊,不知在讨论着什么。王家媳妇一见她,忙把她叫了过去,一脸神秘地说:“巫姑娘,你可是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十天里,长安城可出大事了,一连死了三个人呢。”

巫箬心头莫名一跳,神色却依然平静,道:“这么大的长安城,经常有人斗殴致死,这次怎么这么大动静?”

“这次可不一样。我听说官府已经确认,三宗命案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不过最恐怖的还是那些人的死法。有个仵作的老婆悄悄告诉我们,那三个男人的脑袋上都被钻了好大一个洞,里面的脑子都流光了!”

王家媳妇说完,周围人又是一阵唏嘘,纷纷感叹着凶手的残忍,巫箬却觉浑身冰凉,楞了片刻才问道:“死的可都是壮年男子?”

“诶?巫姑娘你怎么知道?”王家媳妇惊道,“我都是才知道的。你走后第三天死的那个书生,第五天死的那个布庄的少东家,哦,对了,还有就是昨天死的那个礼部黄侍郎的儿子,三个人都只有二十几岁,听说个个仪表不凡,正值韶华,就这么死了,可真可惜。”

“可不是,我店里的客人说啊,那黄侍郎就这么一个独子,发现他的尸体后,连夜哭着就奔皇宫去了,请求圣上彻查此事,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五马分尸。所以今早上可不到处都戒严了吗?”茶食店的老板文四娘也接上了嘴,她那儿的客人消息向来灵通,应该是没错的。

巫箬只觉心头沉重,与众人匆匆告辞回了水月堂,然后从后巷循小路前往龙毅夫妇住的兴德坊。兴德坊临近东市,与位于曲池附近的通济坊相隔甚远,她又不敢走得太急,所以等到了兴德坊的时候天色已暗。

下市的鼓声还没响起,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看来这几件命案让这长安城里是人人自危,天还没黑,就全都回了家。幸亏巫箬背着药箱,外出为病人诊病的大夫倒是不怎么惹人怀疑。

等到了龙毅的家,她连敲了几下门,却没人回应,仔细一瞧,大门根本没有上锁。心中不安更甚,看四周无人,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陈设依旧,并没有收拾包袱离开的痕迹,桌上也没有灰尘,看来两人才离开没多久,而且走得极是匆忙。

难道真是龙毅他……

不等巫箬细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很多人突然涌进了屋子。来不及离开,几个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已经冲进了她站的卧房,将她团团围住,手中长枪直指她的咽喉。

“大胆贼人,这次你可跑不了!”随着一声厉喝,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手按长刀,身上铠甲嚯嚯作响,那模样一般人见了就是没犯事,心头都要先怯上几分。

巫箬从他的衣饰判断,应是禁军“飞骑”的将领。这支禁军乃是当今皇上从金吾卫中挑选的最骁勇善战者组成,专门处理重大事件,看来文四娘说得的确没错。

她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地说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民女只是一介大夫,到此诊病,何来贼人一说?”

“哼,休得狡辩!你们这种人伪装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休想蒙混过关!”大汉怒道,牛铃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却是半分也不信。

巫箬只得继续解释:“大人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通济坊的水月堂查探一番。此间主人曾请我来为他娘子号脉,我前几日在长安城外采药,今日才回,所以就来看看。这前脚刚进屋,大人你们后脚就到了。民女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将领却仍是不信,冷冷一笑,“诊病?我看你和这家人关系匪浅啊,还不是帮凶?左右,给我拿下她!押回大牢,严加审问,我看你招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