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去内院的路上却碰上了几个官差,柳腰腰瞳孔一缩,那官差官服的样式他认得,和在天牢中欺辱他的周成所穿一般无二。

楼主身边的叔叔亲自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过来了。

柳腰腰瞧见那身白鹤蓝底的官服,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迈不动步伐。

身侧的秋叔见柳腰腰发/愣,那一行官差越来越近,他着急的晃了晃柳腰腰的手,示意他避让,然而柳腰腰僵直的身子没有任何反应。秋叔也不知他发什么邪乎,只能拽着他的手,强行将他拽到一侧避让。

柳腰腰被秋叔拽的身子趔趄,才回过神来,官差已近至眼前,却并不是天牢中欺辱他的那一群人。秋叔拽着他屈膝行礼,柳腰腰屈膝垂眸,绣着白鹤的官袍衣摆在他眼前的青石地砖上划过,他的身子还是会忍不住的颤栗。

待到人走远了,秋叔才带着他去楼主屋里。

一路上柳腰腰心绪杂乱,怎么大理寺的人会忽然来教坊司。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已进了内室,楼主还是坐在那张乌木的桌案后,手边的一杯清茶证冒着热气。

柳腰腰收回了思绪,躬身行礼,“参见楼主。”

“刚刚大理寺派人来调取教坊司的账簿,说是奉了姜大人的命,要清查账目。”上首人声音婉转,可柳腰腰听在耳中却觉得害怕,“腰腰,昨日姜大人刚让你陪侍了片刻,今儿个一早就来查账,你给我说说是什么缘由?”

柳腰腰心中一惊,查账的事情,姜逸昨日并没同他说过只字片语,他哪里能知道是什么缘由。

即便是他不懂朝政上的事情,也大体知道大理寺是负责审案子的地方,他柳家被清查也是从大理寺派人上门,带走了母亲和家中账册开始的。

如今教坊司的账册被大理寺带走,绝不是个好兆头,他仔仔细细的回忆着昨日姜逸说了什么。

想起姜逸昨日问他楼主的情况,柳腰腰心中一紧,自己还将楼主屋子里摆着一张乌木桌子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腰腰心砰砰的跳的很快,他努力稳住面上的神情,让自己镇定的回话:“回楼主的话,昨日我给姜大人谈了几首琵琶曲,她呆了一刻钟想起还有公务,赠了我一个荷包就走了,不曾同我说过别的事情。”

“后来我随秋叔返回后院之时,梅香口无遮拦的说了些胺臜话,还是姜大人的表妹李娘子替我解了围。临走时她赠了我一个双鱼佩,说姜大人事忙,若有麻烦,可拿双鱼佩去找她。”

这一套说辞是他昨夜便想好了的,他求过姜逸回护,姜逸没答允。可这事外人不知,他刚刚说的这套说辞八分真两分假,虚虚实实的,透露出的意思确是姜逸同他确实有旧,此次来一趟也替他安排妥当。

搂主愣了一瞬,他知道李静训替这个柳腰腰解围,没想到这个李静训居然是姜逸的表妹。

他沉吟片刻,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这姜逸派大理寺查账,大概是在给他施压,好让他配合,将这个柳腰腰从教坊司里面捞出去。

教坊司的倌儿若想脱身,法子其实不少,众人所常熟的两种,大赦要等机遇,有大功于社稷更是天方夜谭。最快的法子便是他这个楼主放水,对外宣称倌儿有传染病一类的疾病,届时便可移出去修养,一直修养到大赦之日。

至于在何处修养,主要他不提,谁又会多管闲事。

这样的事寻常人他不会卖面子,但姜逸这样的人物动了心思,他是乐意卖这个人情的。

楼主抬起眸子,上下打量着柳腰腰,确实是个妙人,竟引得这位没有一丝花边传闻的姜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以前也有那么三位倌儿,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弄出去了,论样貌身段,都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此时的他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真的查账,一切都好说。不就是舍一个能挣银子的官雀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教坊司不倒,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进账。

楼主扬起了笑脸,柔声道:“这个梅香不懂事,整日惹是生非,你也别往心里去,交给我来料理就是。”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柳腰腰都为之咋舌,他面上平静,躬身道谢:“多谢楼主。”

“什么谢不谢的,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楼主起身,绕过桌案,疾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扶了起来又热情的道:“这两日你就回去好好歇着,以后你就住在临仙阁,不用搬来搬去的了,省的麻烦。”

“刚刚取账册的官奶奶说了,姜大人三日后还会再来,传了我去问话,你到时候也一起去如何?”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柳腰腰知道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得微微颔首,“但凭楼主吩咐。”

第12章 第 12 章 万万抵挡不住那样姝丽的……

梅香被关了禁闭,每日只送一碗清水,楼主发话了,要这样关上五日。有他作例,楼里上上下下见了柳腰腰都是恭恭敬敬,这三日他过的尤为清净。

柳腰腰又搬回了临仙阁,但他的心却始终悬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姜逸同他并没有什么旧交,来一趟教坊司也是为了打探消息,并没有庇护他的意思。他垂眸,瞧着身上的苏绣长袍,袖口上的枫叶绣的栩栩如生。这样好的料子,他在教坊司还没见过那个倌儿穿过,如今却到了他身上。

原因无他,楼主吩咐了,用最好的衣裳和首饰,务必要将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陪侍姜逸。就连发髻,都派了楼里簪发手艺最好的叔叔来帮他梳头。

一群人围着他忙碌,柳腰腰像一个提线木偶,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旁边的桑菊看直了眼睛,惊叹道:“公子,你好美,简直像是神仙公子下凡一般。”

柳腰腰抬眸望着镜中的人,他从来没有这样盛装打扮过。镜中的人头戴金钗,眉目如画,身姿欣长,模样确实好看。

华丽却不轻浮,应该也是姜逸所喜欢的模样。

“公子,就是你这神情太过冷冰冰的了,你要是再笑一笑,就更好看了,那些娘子肯定都会喜欢的不得了。”

柳腰腰闻言,勾了勾嘴角,面上浮起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别扭。

可是要他如何笑的出来,再如何的盛装打扮,衣裳穿的再正经,也不过是去侍宴,在席面作上讨人欢心的倌儿罢了。

况且此去还不知前路如何,若是当着楼主的面,拆穿了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谎言,那他的下场怕是比梅香还要惨。

笑的真别扭啊,桑菊在心中感叹,他不明白,这位柳公子有姜大人那样的恩客护着,楼主为了他还罚了梅香哥哥。像临仙阁这样气派的屋子,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怎么还不高兴。

不像自己,七岁就来了教坊司,每日起早贪黑,替楼里的哥哥们洗衣裳被褥,后来年岁再大些,就跟着梅香,一是伺候他的起居,二是也快到年岁了,提前跟着梅香学学伺候人的规矩。再过两年他就要满16了,到时候也要去接客。但是凭着自己的容貌,在二楼都是勉强,又如何能像这位柳公子,遇到贵人。

桑菊瞧着镜子里的柳腰腰,眸中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若自己能有他那么漂亮,有人护着就好了。

秋叔从门外进来,瞧见二人都在愣神,着急的问,“怎么还都发呆了,拾掇好了吗?姜大人都已经到了后院了。”

桑菊这才回过神来,怯懦朝着秋叔回话:“回秋叔,都拾掇好了。”

秋叔没有理会桑菊,径直走到柳腰腰身侧打量,二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秋叔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走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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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