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算不到她有问题,伏璃气到近乎发?疯,用打完伏弛还鲜血淋漓的手拖住南雅音,把她关?进水牢亲自审问了三天,才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伏弛家人发?现伏郁珠接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宫,担心未来宫主之位会落到伏璃头上,于是便想办法打听宫内动静,便以南雅音的母亲为要挟,命令这个?条件合适且能力出众的女人潜伏进光明宫打探消息。

而南雅音的身世背景都没变化,所以伏郁珠所查到的信息也没有错误,才造成了现在这种结果。

水牢中昏暗潮湿,女人躺在地上浑身鞭痕,血流满地,奄奄一息。伏璃额头突突跳动,握紧鞭子,喘着粗气,认知?翻天覆地。

她认为独属于两人的那些私密时刻,那些深夜里的悄悄话,那些与成长有关?的分享,是她认为珍贵且不可被亵渎的记忆,却原来早已被当?成笑话传播到了死敌耳朵里。而那所谓的高容忍度只是为了母亲和?金钱在作秀罢了,根本?不是为了她。

她没想到第一次尝到被背叛的痛苦滋味,居然也来自于南雅音。

一想到伏弛与南雅音该怎么私底下讨论她的那些事,怎么津津乐道嘲笑贬低,伏璃气到胸口快要爆炸。安宁了很多?年的强烈负面?情绪再次出现,叫嚣着要把女人活活扯碎。可她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印,最终也没能对女人下死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伏璃抓来了南雅音的母亲,重新把她当?做威胁人的筹码,逼迫南雅音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并以比之前残忍数十倍的方式变着花样折磨她,同时吊着她的一口气不让她死,这才有了最开始看到的那一幕。

火炉中燃烧着烈焰,烤盘上的肉已焦了边,逐渐镀上深黑色,散发?着刺鼻气味。

伏璃还紧紧握着女人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完最后一句话,稍微掀起?的衣袖露出几道小小的“一”字伤疤。南雅音在她的直勾勾视线中溃不成军,忍受极大?悲痛般颤抖着垂下头,眼眶泛红,果然还是忍住了。

“所以,到现在,”伏璃转头望着对面?两人:“你们还觉得我做错了吗?”

秦河不发?一语,把烤盘上烧焦的肉夹下来,调小火焰。裳熵抱着双膝沉默半晌,摇头道:“可是她跟着你那么久,也没伤害过你。”

伏璃道:“哼,动机就不纯的人,难道就因为她没动手我就要感激她?没伤害我只是因为时机不对,或者觉得骗不到我,但若是她真想做,我还真就没命活到今天了。”

听见?此话,南雅音小小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争辩。然而愤怒时的伏璃什么都不想听,反手用更大?力道按住。

腕上疼得钻心,怕是又要骨折了。

余光瞥见?南雅音越来越差的脸色,裳熵徒手抓住所有生肉熟肉放入口中吃掉,拍拍肚子向女人道:“你能再帮我拿点肉吗?”

伏璃松了手:“烤肉烤肉,你这样吃还有什么意思。”

裳熵叫道:“我饿了啊,我好久没吃饭了。”

伏璃怀疑:“多?久?”

裳熵道:“足足有半天了。”

南雅音握住受伤的那只手腕,向几人鞠了一躬,一瘸一拐走入风雪中,去?拿新鲜肉过来。裳熵瞄着那道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回过头来,忽而说道:“就算你现在认为她罪无可恕了,可你人生中的那些重要时刻,她还是都没错过。”

伏璃微怔:“什么?”

她问完也如醍醐灌顶般想透了一件事,以方便惩罚为理由带南雅音出现在各种场合,但也侧面?让她继续见?证了自己的人生,第一次为喜欢的上仙烤肉,第一次与朋友共斩邪魔,第一次义结金兰,做这些事时,南雅音都在场。

这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吗?是想要她看到那些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我还有点好奇诶,你五岁之前都去?哪了?”

伏璃回过神?:“不知?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接她回家的是母亲,但伏郁珠没有告诉过她五岁之前她都生活在哪里,根植在她心中的怨气亦不知?来源,就算刻意去?问也得不到答案。她对自己的身世也一样好奇,却无从查起?。

裳熵挠挠头:“好奇怪呀,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就算记忆开始的晚,也不该一点都没有的断档般失忆,难道是有人故意抹去?了?

光是想到这里又要头疼了,裳熵不再费脑子思考,转而问着:“那伏弛说了啥,让你那么生气啊。”

粉碎美好表象的就只是伏弛酒后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事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呢?方才伏璃只是一嘴带过,没有细说,可裳熵直觉这里会有些很有意思的点,便开口问起?。

谁知?,伏璃瞬间红了脸,叫嚷道:“知?道这么个?情况不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裳熵道:“我就是好奇嘛,你为什么生气啊。”

慕千昙心道:真是蠢龙,还能有什么事呢?随便猜都知?道,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干出又窘迫又丢人的事,那极有可能是尿床之类。

如果会真的,放在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身上其实也不算什么,但伏璃这厮自尊心太强了,外加说话的是最讨厌的白头疯,才会那么发?疯。另外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从小陪在身边的人居然是这种来头,生气倒也正常。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秦河及时做了个?停下手势,等?她们安静,才轻声道:“该我了。”

伏璃想起?不久前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心虚了一些,抿了口酒。

秦河则是双手重叠搁在身前,默然半晌后,徐徐道出她的秘密:“我满怀信心的下山,没能查出和?我姐姐有关?的任何一丁点消息,我白走了一趟,却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欺欺人,辜负了无条件信任我的师尊,也辜负了姐姐。”

她眼中倒映着火光,却显出几分水迹:“若是没有姐姐,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她总是能保护我,可我却连查出害死她的真正凶手都做不到,还如何做到复仇呢?”

伸手小心翼翼摘掉耳朵靠上方的那枚银铃,将之搁在手心,秦河脸颊多?了两条湿痕,一朵朵泪花打在小小银铃上。她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收拢五指握紧银铃。廊下一时间无人说话。

良久,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慕千昙撑着膝盖站起?,将大?氅拢紧些:“秦河,你跟我来。”

第125章 围炉夜话(七)

她这么突然一叫, 几人都不知她?目的,皆愣了愣。

秦河抬眸望她?,恰有泪水盈满眼眶, 视野朦胧, 她?恍惚间看见女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那道纤长玉立的身影, 心里明明白白知道是?谁,可还是?从她身上看到点姐姐的影子。

其实潜意识不想听?这女人的话,可不知为?何, 她?那棵仿佛在林中迷路的小鹿般茫然的心, 忽而找到了方向, 竟鬼使神差站起跟在女人身侧。

伏璃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外界传闻她?多少听?过些, 知道她?们间?有点复杂, 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但无论是?秦河还是?慕千昙都还算是?体面人, 不至于在这里爆发矛盾,对彼此动手?。要去其他地方, 应当只是?为?了说点私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