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熵被某个词语瞬间抓住了,她动了动喉咙,才道:“你为何在瓶子里??”
小光头?拍拍虚影般的衣摆:“我在外面飘得太久,越来越虚弱,如今只有在寄宿瓶中才能苟活。”
裳熵道:“你虚弱到这种程度,只是一缕幽魂,连自保都困难,却还想着要去兑现诺言吗?”
明明随便一个仙家过来都能把她打散,却还敢说出弑神?之诺!多么荒唐,多么勇敢!可小光头?理?所当然道:“正所谓一诺千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没?死,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啊!”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侧,于裳熵心底想法不谋而合。她仿佛寻到知己般,心脏久久颤动。继而抿起唇,眼中渐渐有光点浮起,连成一片。少顷,她挥手,大声喊道:“对!没?错!就该这样啊!”
这声震的慕千昙耳膜微痛,她闭了闭眼,刚想让这蠢龙消停点,就听见?小光头?也?大声道:“所以,我来找您了!”
慕千昙 :“....”真服了这些年轻人。
裳熵脑袋发热,尚且没?弄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只下意识应道:“所以,你来找我了!”
她愣了下,眨眨眼,半晌才道:“为啥呢?”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和我约定?那位朋友了,我找她,找不到,而且我能感觉到,我没?有多长时间,就要消散了,所以很?多地方去不了,只能请其他人帮忙....”
小光头?面露悲伤,揉揉眼睛,两手作辑:“我不敢去找外来仙家,也?不敢去找驱妖小仙。您白?日救了我,我很?喜欢您说的话,所以得寸进尺,还想....请仙女姐姐您,能帮我找到我朋友!”
壶城毕竟是人间城市,来此游历者十?之九分九都是凡人,对一只鬼帮不上?忙。而偶尔一些仙家,看到会动的瓶子,该当成邪物,随手解决了。至于驱妖小仙,顶着弑神?两字去找他,只会死的更快些。
裳熵下午捉妖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弄死那只已抓到手的陶土小妖,混在人群中的她看到了,认为此人可求,便跟了过来,想犯险前来一试。
小光头?恳切道:“壶城每条路我都走遍了,却看不见?她的身影。我在想,她是不是忘记我们之间的诺言啦?她还记得最开始答应我的事吗?我想找到她,我想问问她。”
诺言两字如指尖,弹得裳熵心弦根根颤动。须臾,她沉声道“好?,我帮你找她,这也?是一诺千金!”
话音刚落,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倒是正常高度,还能听见?少女悄悄的低声:“熵大姐,你睡了嘛。”
还以为下午那会说着玩的,她居然真的这么叫。这种略显年长的称呼用在明显年岁不大的人身上?,慕千昙怎么听怎么别扭,蹙眉不松。裳熵倒是接受良好?,去开了门:“还没?。”
门外正是谭雀,正在啃一根地瓜条:“俺刚刚在屋头?听见?你大叫,来看看你。”
裳熵握住门扇,小声道:“我吵到你睡觉了吗?对不起。”
“没?有,”谭雀摇摇头?:“俺是怕你想不开勒,你没?事就好?,要吃地瓜条吗?”
从戏梦馆那边出来后,谭雀便对她形影不离,陪玩陪吃陪喝,到晚上?也?留意着,显然是担心她碰壁后心情不好?,做出什么傻事。裳熵心中微暖,笑道:“要吃。”
她拿了几根地瓜条,谭雀伸头?往屋里?瞅瞅:“你咋还不睡。”
裳熵侧身让她进来:“你来看看。”
谭雀进了屋中,先瞧见?坐在床边神?色浅淡的女人,缩着肩膀叫了声见?过上?仙,得到女人一声“嗯”后,她才敢往地上?看,就见?地板中间立着个瓶子,里?头?还钻出个在挥手打招呼的小光头?,不免奇道:“这是啥啊?”
裳熵道:“你先来坐。”
两人围着瓶子盘腿坐下,裳熵把这瓶子敲门到刚刚答应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谭雀越听越奇,惊叹道:“有这种事?那俺一起,也?帮忙找!”
又是震耳朵的喊声,慕千昙倚着床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和三个孩子在同一屋里?,简直就是地狱绘图,这还不如动物园呢。
她说要帮忙,本是好?事。但裳熵想到她原本是来此处玩耍的,却总是因为自己的事耽误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你去玩吧。”
谭雀拍拍胸脯:“玩是次要的,和你一起才重要。再说了,光头?。你可是鬼,却敢言弑神?,好?大的勇气,俺欣赏你。”
小光头?昂首道:“我不叫光头?啦。”
谭雀道:“那你叫什么?”
小光头?支支吾吾,最终叹息道:“我本来是有名字的,但我现在记不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如何死去,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缺失这最重要的两点信息,便是孤魂野鬼,最是难寻往迹。
慕千昙听在耳中,轻敲着膝盖。
若是换她来,就算答应了寻人,发现这点后也?绝对不会再管,费时费力又占不到便宜,最后也?不一定?有结果。况且她们还要弑神?,成功还好?说,失败了不就得罪了当地神?仙?倘若因为这种小鬼就招来一位可能的强大对手,更得不偿失了。
可惜那蠢龙根本不会细究这些,就喜欢做这种仅凭热血,没?什么回报的事。
哦,当然,主角不求回报的出发点,总是得到作者精心安排的丰厚馈赠就是了。
那边裳熵听罢,沉吟道:“那你可知你要找的那位朋友叫什么?”
小光头?摇头?。裳熵又问:“你还记得什么呢?”
刚问出口?,她便反应过来,大概也?只记得要去弑神?的诺言了。
不记名字,自然也?不会记朋友长相,什么信息都没?有,要去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实在棘手。
裳熵悄悄看向床头?。
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若是在从前,她会想办法另辟蹊径,寻找对策,但遇见?师尊后,就总是想先问问那个女人。
从刘家,到鑫乐,再到之后种种,仿佛这世?上?,就没?有那个女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她不懂的道理?。再复杂的事情到她手里?,就会条理?清晰便于理?解了。以至于现如今,裳熵养成了遇事先找她的习惯,就算自己知道答案,也?知道也?怎么办,也?要先问一句,才会安心。
就好?像那个女人的一句肯定?,比自己直接得来正确结果要更加重要。
也?许是注视过重,那女人侧首望来,起身向这边走了几步,嗓音一如往常冷御:“说到哪了?”
裳熵以为她刚刚都没?听,赶忙解释了一遍。慕千昙道:“所以你要怎么找?”
女人身侧敛着烛火微光,没?有责怪她多管闲事,甚至还主动问起。裳熵仰望着她,心怦怦跳:“我想....把这个女孩的脸画下来,然后去找找看有没?有认识她的,先找出她是谁,再去寻她朋友。”
现在是大半夜,总不能带着一只鬼去敲门问询,普通凡人对此等?邪物接受度可并不高。但白?日鬼物需要躲避,小光头?大概要缩进瓶子里?,没?发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