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不了,”半晌,许归忆喃喃道:“你这种想法,我真的理解不了。”这超出了她对?母爱的认知底线。
顾洛姝自?嘲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忆,以后?等你做了母亲,如?果也有女?儿?,或许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或许你也会像我一样,忍不住嫉妒”
“我不会。”许归忆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永远不会变成你。”
顾洛姝愣住。
许归忆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我不会像你一样,因为有些东西我不曾拥有,而我的孩子拥有,就因此嫉妒她。”
“就好比,我在你这里不曾得到过母爱,我不会因此就让我的孩子也得不到母爱。”
“如?果未来我有一个女?儿?,我会很爱很爱她,我会给她我拥有的一切,让她在爱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我会让她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妈妈最大的骄傲和幸福。”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顾洛姝怔怔看着许归忆,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又?像是被这番话彻底击垮了,眼神?一点一点灰败下去。
“不过这些,你都没有机会看到了。”许归忆字字诛心:“你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
死亡对?一个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顾洛姝闻言突然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那声音里的恐惧是那么真实强烈,她哭着乞求:“小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想活下去,求你了,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救救我,让我活下去,我不想死……”
顾洛姝挣扎着想伸出手去抓许归忆,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像溺毙前最后?的挣扎。
“活下去?”许归忆冷笑一声,“你配吗?当你坐在病床上,听着艾德里安策划如?何让我的车‘恰到好处’地撞毁,如?何让我‘失去意识’,如?何在我昏迷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摘走?我的肝脏时?,我也曾那样渴望活下去。”
顾洛姝身子瘫软下去:“小忆……”
“顾女?士,”尘埃落定之后?,许归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的病,请找专业的医生?和合法的器官捐献渠道。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属于?那些真正爱我的人。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母女?情分,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再见。”
再也不见。
许归忆说完不再看她,决然转身。
离开的每一步都宣告着她与过去的彻底割席,她没有回头,也绝不会回头。
病房门打开,江望立刻迎了上来,许归忆两只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三哥,终于?结束了。”
“嗯,结束了。”江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走?吧,我们回家?。”
许归忆的心情因这四个字变得愉悦起来,“我们回家?。”
第90章 第 90 章 “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么?……
五月初, 艾德里安一案迎来开庭审判,他站在被告席上,尽管穿着囚服,镣铐加身, 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直直的, 下颌微扬,透露出一种顽固的倨傲。他拒绝承认失败, 更拒绝在“低等”的东方法庭上显露怯懦。
随着法槌重重落下, 法官威严的声音穿透肃穆的大厅:“被告人艾德里安·克拉克,犯故意杀人罪(未遂)、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犯罪情节恶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三十四条之?一等相?关规定, 判处被告人艾德里安·克拉克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 艾德里安脸上那层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他猛地抬起头,灰色瞳孔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死刑?!
“不…这不可能……”艾德里安喃喃自?语, 这个结果直接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本以为?最坏不过是无期徒刑, 却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死刑的判决,而且还是立即执行?!这就意味着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下意识望向旁听席, 许家与江家人冰冷的视线让他如坠冰窟。
法官的声音并未停顿:“被告人顾洛姝,犯故意杀人罪(未遂), 系本案从犯。鉴于其认罪态度尚可,且身患终末期肝病, 生命垂危,确已丧失继续危害社会的可能,不具备收监执行条件,判处无期徒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准予监外执行。”
法官对其他涉案人员的判决仍在继续,但艾德里安已经听不进去了,或者根本不在乎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死刑,立即执行”这六个字碾碎。巨大的恐惧让他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若不是法警及时架住,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被告人王泰、李强,受雇于艾德里安·克拉克,具体?实施破坏车辆刹车系统的行为?,意图制造事故致人死亡或重伤,主观上明知行为?的危害性及可能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后果,仍积极实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未遂)的共同犯罪。鉴于二人如实供述并指认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阿泰和阿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给有?钱人办点小事,从未想过会卷入如此惊天大案,更没料到代?价竟是十五年牢狱之?灾!
“被告人张立明等三名医务人员,明知艾德里安·克拉克意图非法摘取活体?器官,仍为?巨额报酬所诱,参与策划并准备实施非法器官摘取手?术,其行为?已构成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故意杀人罪(预备)的共同犯罪。主刀医生张立明,系该环节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其余从犯,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至八年不等。
法官说完,那位曾经在私立医院被艾德里安重金收买的主刀医生当庭崩溃,痛哭流涕地忏悔着。
旁听席上,许归忆紧紧攥住江望的手?,看着法警将面如死灰的艾德里安押下法庭,终于长舒一口气。
此案从立案侦查到一审判决,再?到最高法院依法核准死刑判决,仅用时数月。这惊人的效率不仅彰显了中国法律对于侵害公民?生命健康权犯罪的零容忍态度,更是对许、江两家滔天怒火的无声回应。艾德里安·克拉克最终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艾德里安一案告一段落后,许归忆和江望决定请方雾月吃顿饭,表达谢意。
“方小姐,我敬你一杯。”服务生上完菜后,许归忆端起红茶,看向对面的方雾月,语气诚恳:“如果不是你及时找到江望,把艾德里安的计划告诉他,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江望坐在许归忆旁边,同样举起茶杯:“十一说得对,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方雾月连忙举杯:“千万别这么?说,举手?之?劳而已。当时听到那些话?,我都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着赶紧通知你们。看到许小姐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她的目光落在许归忆脸上,关切地问:“听说你那天吓坏了,现在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啦。”许归忆略带歉意地晃了晃茶杯:“我和三哥正在备孕阶段,所以只能以茶代?酒,方小姐别介意。”
“当然不介意。”方雾月会心一笑,“喝茶好?,健康,那我就借这杯茶,祝你们心想事成,早日迎来小宝贝。”
三人一同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闲聊间,江望不动声色地将许归忆面前有些凉的红茶换成了新斟的热茶,接着夹了一块清蒸鲈鱼,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剔干净鱼刺后,才将鱼肉放入她碗中。
“方小姐,”许归忆犹豫了几秒,还是问道?:“Jack……他还好?吗?”
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终究是这场风波里最无辜的存在。
方雾月轻声回答:“Jack前不久已经回美国了,以后由祖父祖母照顾。他很乖,也很懂事,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让我替他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临走前我去机场送他,他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姐姐,看得出来,Jack很喜欢你。”
许归忆闻言微微一怔,心里有种奇怪复杂的感觉。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江望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许归忆侧头,回以一个放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