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宁头皮一紧。
“什么企图啊你。”他熄屏,放在一边的玄柜上,眼皮压着,抱胸看她。声音的厚度上去了,莫名显得磁性和轻佻:“突然问我在干嘛,安的什么心。”
“没有。我就是听我妈说,你不租了。”虽然知道他爸的说法是租金照给,但林沚宁只当不知道:“怕你搬走,图你房租呗。”
“哦。小房东来这儿收房来了?”
“那给进吗?”
嘴跑在脑子前面,林沚宁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但话都问出来了,为了彰显自己的松弛自然,她还看了一眼被他扫到一边的小卡片,半开玩笑地说:“我正经人。”
“...”
程遂弯身,索性把那张卡片捡起来,光明正大地把它扔在玄柜上。
怕林沚宁误会自己有什么端倪才不让她进屋,一边侧身让步往里走,一边解释说:“之前在楼下遇到过一次,她穿高跟鞋崴了脚,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我帮忙捡,没想到就被缠上了。门缝里的卡片我每天都清,也就是这两天感冒,没精力,所以没放在心上。真跟她没关系,也没约。不信你查监控,她连我屋都没进过。”
林沚宁没怎么在听,她本来也没觉得程遂会干这种事。进屋后,她轻车熟路地扫了一圈客厅。
看这架势,就跟房子到期后房东来验房一样,程遂被她那煞有其事的样子逗乐:“真查房啊?”
林沚宁一装到底:“先了解下情况,你什么时候搬。”
拿起桌上的热水壶,里面是刚才泡药时新烧的热水,拿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得问林沚宁的意见:“水还是饮料?”
“水吧。”
程遂给她倒了一杯,挪到她面前,林沚宁坐在沙发上,他也不过去,就这么倚着沙发扶手:“没有要搬。我还住这儿。”
林沚宁扭头:“你爸同意了?”
“没同意。所以才吵架。”
林沚宁其实也好奇,他跟他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宁可挤在拥簇吵闹的筒子楼里,也不愿搬回去住。
但她没有立场这么问,只能继续收租的话题:“哦。那还有的赚。”
程遂觉得她见钱眼开:“除了钱。你眼里还能看到别的东西吗?”
或许是视线范围内确实还有个人,林沚宁脱口而出说:“你啊。还能看到你。”
程遂仍是在划手机,头也没抬,他已经把自作多情的毛病给改掉了,林沚宁来的时候,他真当她来收房的,都没敢往别的方面想。这句话也是,他只当林沚宁在简单地陈述事实,不是在撩他。确实,那他这么一大帅比在这儿摆着,想不看见都难。
程遂‘嗯’了一声,也客观地陈述回去:“但凡视力正常,都能看到吧。”
说完,又继续回未读的消息。
“但我感觉我视力有点下降了。昨天下午班里有人放电影,我跟庾倩坐的太近,投屏光太刺,今天眼睛还有点疼呢。”
林沚宁自顾自说着电影的事,程遂正好点开许宥的对话框,许宥问他好点没,要不要他大发慈悲,放学过来看看他。
他回了两个字:不用。
许宥觉得他不知好歹,居然敢拒绝自己。但是程遂说话呛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的许宥或许没有法子治他,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太知道他好兄弟的软肋是什么了。
许宥问:【你知不知道林沚宁下午请假了?】
程遂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心说我不仅知道,人都在我这儿呢。
没等他回,许宥又噼里啪啦地t发来一大段话:【说是前几天捡到了一条流浪狗,给它找了个领养的人家,领养的人说狗狗今天生病了,她要过去回访一下。你同桌挺有爱心的哈,反正都是爱狗人士,你再舔舔,说不定,她就勉为其难要了你这条舔狗呢。】
程遂回他:【嗯嗯。拿我试,想看这套法子在陈纾麦身上行不行得通是不是?】
许宥的那点心眼在程遂这儿完全不够用的。
许宥气急败坏:【我用舔?我用舔?我用舔?我跟她那是惺惺相惜!是果哥跟灯姐之间的伯牙善古琴钟子期善听!】
程遂没再搭理他,熄了屏,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恰好林沚宁说完电影的事,他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生病的,流浪狗。”程遂直起身,走过去,整个人往沙发上,侧身,单手撑着沙发的椅背,偏头看着眼前词钝意虚的女孩:“哪儿呢林沚宁。看狗看到我这儿来了?”
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谎言被揭穿了,林沚宁觉得耳朵在烧。
已经到了穿外套的季节了,但屋里还是那么热。林沚宁不自在地扫了屋子一圈,发现屋里拉着窗帘,就客厅上方悬着一盏橙黄色的吊灯,这吊灯估计有些年岁了,看的久后,时不时地还会出现暗影。
她分散注意力,尽量把自己无法平复的躁动从这一方室内扔出去。
意念穿透墙壁,游走在走廊上。
她记得来的时候,有一颗树冠稠密无患子树在走廊上横生,琥珀色的叶子像摇铃一样簌簌地响,还有人在空阔的过道处放了几株自己种植的蔬菜,几颗拳头大小的南瓜已经从藤蔓上坠下来,红澄澄地,砸在地上,熟透了。就连爬上墙壁的余晖都烧的厉害。
到处都是秾丽的颜色。
林沚宁发现,在一个成熟的季节里,所有青涩都无处遁寻。
“今天听许宥说的。我猜想可能是昨天淋雨的缘故,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你。”
如果林沚宁一开始就这么说,程遂绝对不会起疑心,他知道林沚宁就是这么个内心柔软的人。
但她非要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畏手畏脚,不够坦诚?是在心里装着一个秘而不露的心事的人。
程遂单手搭着,神色淡淡地盯着她看,猜不透她到底什么意思。
隔了好一会儿,程遂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在吊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