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明白他的意思,“这你不用担心,他家这情况城里人谁不清楚?只要他俩能对上眼,什么事都好说。”
看到孙秀娥信心十足的样子,肖克岚觉得八九不离十,忙把她搀扶着躺下,“那这件事有劳娘子保媒了,快躺下歇息,明日我就去找肖宴,你上丁家去。”
给肖宴说媒这件事,丁月梅是不吭声,脸上默许,一切看父亲的安排。丁老先生实在无奈,这两年给姑娘相看的人也不少,城里家境好些的哥儿,丁月梅看得上,人家几乎都嫌她胖。找来城外村子里的,姑娘又不肯点头。
丁月梅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二郎明年十五了,也该准备说亲,到时候儿女的婚事凑在一块儿更加愁人。
不过丁老先生也有顾虑,临安城的人都知道,肖宴是出了名的泼皮。十来岁那会儿就能瞒着长辈上酒楼吃酒,大街上能跟三五个老婆子对骂,能把几个人打伤住进医馆,家里祖父祖母年迈管制不住他。不过近两年少有听到他闯祸,似乎是祖父祖母离世,人一下子清醒了。或者是入了教武堂操练,又到了千户所当差,头顶个治军严明的秦总督和少将军,性子也收敛了。
丁老先生犹豫不决,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倒是不担心往后日子艰苦,肖宴虽然有债,他毕竟在军中当差,糊口不成问题。还有丁月梅身怀医术,尤其善于妇科诊治,得闲抽空每月挣个二三两也不成问题。
孙秀娥见丁老先生迟迟不肯做出答复,又趁热打铁说道:“肖宴那小子确实浑,可这几年过去,早被秦大将军磨平了性子。再说了,月梅这脾气我看不也是那小子能随意拿捏的,而且这还有我嘛!都说男人成了婚,这性子会更加稳重成熟,瞧瞧我家那位不就是?我跟月梅自小相识,那小子好歹喊我一声四婶,谅肖宴不敢欺负月梅。他若是再敢耍浑,我和他四叔可不依。”
在孙秀娥的软磨硬泡下,丁老先生算是答应了。
另一头,肖宴白日当值,傍晚回家看到小桌上有酒有菜,两眼放光。
自从去了几趟孙家,熟门熟路后,肖宴时常去蹭饭吃。不过近日所里事务多,几天没去,正想着等下是不是要去四婶家蹭饭,又怕去晚了,没想到一回到家酒菜都有了。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这自然不是肖克岚做的。算好了他回来的时辰,肖克岚让阿旺从酒馆里送来的。
肖宴早就饥肠辘辘,笑着道谢,坐下来忙往嘴里塞了几块肉。
肖克岚看到他额头上还有汗,打开折扇轻轻给他扇风,“慢点儿,别噎着。”
几块肉下去,再饮一杯孙记的招牌老酒,心里别提有多满足。这时他注意到肖克岚逢迎的笑容,心里打鼓。
他们叔侄近二十年的情谊,再加上今日反常的举动,肖宴算着他是有话说。不解究竟是为何事,能让四叔这般献殷勤。
酒盏子见底,肖克岚忙给他满上,这时肖宴用手捂住盏口,咽了咽喉咙里的菜。
“四叔,你有事直说,不然我这饭也吃不好啊。”
肖克岚心里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这下倒好,他自己问起来。
“你看啊,这城里的媒婆都不肯给你说亲,这事总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你四婶给你物色了一女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肖宴一听露出欣喜的神色,“这是好事啊,那得多谢四婶了,大着肚子还为我操心婚事。敢问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看的么?”
肖克岚一时间脑子打结,支支吾吾了会儿说道:“是济世堂丁老先生的大闺女月梅。”
肖宴听了愣住,一脸严肃起身说道:“这事我不干啊!你入赘到了孙家,怎还要拉我下水?有这么坑侄子的吗?哪怕是一辈子不娶妻,老了没人管,死了没人埋,我也绝不做这让先祖蒙羞的事。”
说完肖宴气哼哼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院子陷入沉寂,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到肖克岚一脸黑线,沉默不语。
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肖宴心里咯噔一下,懊悔地拍了下脑袋,解释道:“对不起四叔,我不该说这……”
肖克岚只觉得脸涨红,缓了缓摇头叹道:“无碍,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可没说要你入赘。”
肖宴一脸诧异,“难道不是入赘?”
他的家境跟丁家谈不上什么天壤之别,差距还是挺大的。肖家在临安没什么声望,他自己还欠了外债,自己刚挣钱没多久,家里算是一贫如洗。本以为在城外附近的村子里能找一位家贫的农家女就不错了,没想到他还能娶医术世家的姑娘,这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丁月梅的家世比他好,但是一想到那个膀大腰圆的胖妞,肖宴又有些犹豫。
肖克岚瞄了一眼他魁梧的身型,劝说道:“还嫌人家胖?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看看你这个家,物什衣服什么到处都是,不快些找个女人回来怎么行?那丁家姑娘是个能干的,又懂医术,这不是你四婶的关系,你上哪儿找这婚事去?还有你四婶说了,这婚事若能成,聘礼的也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们就行。”
肖宴闷着脑袋,不怎么说话,时而嗯声回应下,最终还是在肖克岚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点了头。
第9章 婚宴临盆
孙秀娥操办肖宴的婚宴,忙里忙外半个月。一个是丈夫的侄子,一个是自己的手帕交,这桩婚事又是她撮合的,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自己贴了聘礼和购置食材的钱。孙老爹也是通情达理的,孙家和肖家的亲戚都不多,能尽些力帮衬点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媳妇挺着大肚子忙活,肖克岚挺意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躲在书房。索性当了娘子的跟班,做了几天苦力。
酒和食材都是找常年给酒馆供货的铺子,至于宴席的厨子,自然是由孙秀娥亲自掌勺,再从街坊邻里雇了几位帮手。
已经是六月底,孙老爹算着女儿这肚子没几天快生了,反对她动锅勺。
孙秀娥倒是没在意,肖宴已经盘点了婚宴上的人,不过三四桌,对孙秀娥来说小菜一碟。这里里外外都是孙秀娥操办的,肖宴不敢太铺张,一切怎么简单怎么来,所以只是邀来至亲挚友小聚。
婚期当日,祠堂巷肖家门里门外十分热闹。院外有邻里的妇孺孩子来祝贺讨喜糖的,肖克岚和花岱延在外头迎客招呼,花岱延坐在桌子前,帮忙收份子钱和贺礼。
院内三五人聚成一团,有说有笑。宾客大多都是卫所、衙门,或是军营中人。
王文瀚头几日还跟着将军去下面村头平乱抓马贼,前日赶回来参加喜宴。
军中人都知晓,当初东方晔上教武堂看校场比试,第一个选入营的就是王文瀚,如今已是东方晔身边的红人。整个临安防务都受秦总督的管辖,东方晔也在内。王文瀚助东方晔平乱,就连秦总督也夸他文韬武略,颇有教武堂李副将的风范,多加磨砺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作为。
宾客们给肖宴道喜,过来转头碰见王文瀚,也笑着吹捧几句。
稍晚会儿,王文瀚抬眼看到一位十三四岁少年走入院子,心里一惊。
“惟义?你不是在丁家吗?怎么过来了?”
这是秦少将军身边的副将秦惟义,原本姓路,十几年前父亲跟着秦家军战死西北,母亲病逝后被秦总督收养,改姓赐名“惟义”,跟随秦总督的儿子一同习武念书。他母亲和丁家是沾亲,还得叫丁月梅一声表姐,族谱排行老六,亲戚们都会唤他小名“六子”。
秦惟义笑盈盈跟人在场人打招呼,四处望了望,“刚从边过来,这不少将军让我来送贺礼嘛!我姐夫呢?”
王文瀚指了指左右侧掩着门的婚房,低声道:“裁缝帮他在里边改衣服,这几日酒没少喝,肚子又肥了。”
孙秀娥在厨房清点了下食材,跟几个帮佣嘱咐了几句,出来招呼宾客,又里里外外查看一看,担心是否有遗漏不妥之处。
她也没有办过喜事,都是找赵娘子讨来的经验,她照着做。
下午看着新郎官出门结亲去,孙秀娥进了厨房,准备开始干活儿。
肖克岚跟着媳妇的步子,到了厨房外停下来,目光盯在孙秀娥身上许久。